凝成冰，司玄又在上面戳了幾個洞留作氣孔，再順便加固一下，接著一獅一蛇都不再御風(fēng)，這冰球就從空中落了下來，扎進(jìn)了雪里。

在冰妖的認(rèn)知中，既然關(guān)進(jìn)了冰里，那就是抓住了，雖然不是喜歡的方形，這下也不再繼續(xù)攻擊。它們挪過來，你推推，我推推，把個冰球真的當(dāng)球一樣玩，踢來踢去，幾乎把里面的兩只動物轉(zhuǎn)暈。

好在時旭的運(yùn)動神經(jīng)發(fā)達(dá)，在如此艱難的環(huán)境中依舊保持住了身體的平衡，他猜到了司玄的意思，瞅了個空伸爪扭轉(zhuǎn)了冰球的運(yùn)動方向，于是一群冰妖呆在原地看冰球“骨碌骨碌”地從它們之中往山下滾去。

運(yùn)氣好的話，也許他們就能一直這么滾出去了，可惜當(dāng)冰球滾得太遠(yuǎn)之后，終于有一只冰妖反應(yīng)了過來，于是平地里鼓起一個大雪包，先阻了冰球的路，又“彭”地一下給了冰球一拳，把它給打了回來。

時旭終于暈在了球里。司玄一直藏在他的鬃毛里，沒有撞上球壁，倒是好一些。這回球停在了半路，冰妖們慢吞吞地往回走，司玄從時旭的毛里探出頭來，只見除了原始冰妖，又有一群冰狐貍踏著雪花跑了過來。

冰狐的速度更快些，先到了跟前。它們比原始冰妖要機(jī)靈，這下匯合在一起，恐怕是真無法逃命了。司玄暗自著急，卻見領(lǐng)頭的那只冰狐低下頭來，疑惑地看著他。

這只冰狐比別的冰狐大些，也更加剔透，可見它的冰種極好，但它體內(nèi)卻有一顆心臟沒有化盡，冰凝成的血管與真正的血管連在一起，顯得有些詭異。從它身形上看，大約是一只雌狐，眼睛彎彎，尾巴大而輕盈，很是好看。

“mama！”司玄從時旭的毛里爬了出來，化成半人形扒著冰壁，“mama！是我！是亦白！”

冰狐的耳朵動了動。它張口，卻沒有聲音，隱約看得出是在說“亦白”這個名字。狐貍鼻子探過來，隔著冰壁去觸司玄的手。冰妖的本能讓它從冰中確認(rèn)了孩子的情況，冰中的心臟在那瞬間微微地跳動了一下。

它轉(zhuǎn)身與其他冰狐相互碰鼻子，接著又有幾只冰狐跑出去蹭那些巨大的原始冰妖。過了一會兒，那些大冰糖似的冰妖都走了，其他冰狐也聚作一堆嬉戲著跑遠(yuǎn)。

白十二娘化作的冰狐坐在冰球前慈愛地看著它的孩子。司玄激動地打碎了冰球，上前擁抱母親。

新型冰妖以冰狐居多，估計(jì)是因?yàn)樗{(lán)狐尸體多的緣故，可看它們的狀況，似都不記得前世，已是完全的冰妖了。可母親胸中還有一顆心臟，因?yàn)樾倪€在，所以認(rèn)得他。

“mama！”司玄像小時候那樣向母親撒嬌。他幼時不太能控制自己，常在狐貍和蛇形間突然轉(zhuǎn)變，是母親苦心為他遮掩。等他能照顧自己時，母親卻不在了。如今母親雖然變了樣子，但也比一具尸體好了許多，他是蛇族太子，為母親修一座冰宮又何妨！

然而白十二娘卻在司玄破冰而出的那刻繃起了爪子。

冰妖就是冰妖。它們能知冰雪中的一切，彼此的意識也有某種程度的相連。白十二娘知道司玄亦是水屬狐貍，而見水屬狐貍即殺是冰妖的法則。之前司玄困在冰里，算是貼上了“安全”的標(biāo)簽，可他出來擁抱母親，這就不一樣了。

這是我的孩子。

他得死。

這是我的孩子。

他得死。

“mama，我們回家好不……”

白十二娘的爪子穿過了司玄的腹部，狠狠一劃。

司玄難以置信地倒下。

冰狐猶疑地站在一旁，爪子抬起又放下，最后完全混亂的它扭頭跑開，無法發(fā)聲的冰狐嗓子里居然響起了“嗚嗚”的聲音。

司玄的血噴涌而出，在雪地上綻開一片紅色。時旭被血腥味驚醒，爬起來一看，冰妖不知道都去了哪里，司玄卻受了傷，趕忙割開自己的爪子，匆匆喂了司玄一點(diǎn)血——金獅的體液是療傷圣藥，這冰天雪地間不知何時還會有冰妖出沒，他沒時間用別的方法處理，背起司玄就跑。

他用盡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趕到司玄的山頭，把好友小心地放在他的大床上。司玄的傷口很大，血流不止。

“阿玄，別睡，撐住！”

“我見到mama了……她變成了冰妖……”

“阿玄，阿玄！”

“其實(shí)，變成冰妖，也不錯……她過得應(yīng)該，比以前開心……”

“阿玄！”

時旭火急火燎地扯開司玄的衣服，去舔他的傷口。司玄失血過多，終于還是昏了過去，只迷迷糊糊地喊冷。時旭一手抱著他，一手去點(diǎn)暖爐。

他心疼地摸了摸司玄的頭發(fā)，卻見那一頭及地的黑發(fā)漸漸從發(fā)梢處開始變成銀色，蛇尾化作雙腿，頭頂冒出一對尖尖的銀耳朵，身后長出九根毛茸茸的大尾巴，臉龐也變得柔和了一些，從司玄的臉，變作了亦白的臉，全身的氣息在變化完成的那一刻徹底改變。

咔嚓。

轟隆。

！！?。?！

司玄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珤鍑。這只公雞的嘴和翅膀不知為何被捆上了，正努力向他瞪著眼睛。司玄猜測是這家伙太不安分，所以被時旭綁了，他也沒太在意。口中有時旭的血的味道，傷已好得差不多了，感覺不到疼痛，只是身體還有些疲倦，動起來有點(diǎn)木木的。

“阿旭？”嗓子有些沙啞，不過這不是什么大事。司玄抬頭，只見時旭坐在床尾，手里拿著一個洋蔥，手指輕摳，緩慢地撕下一層，然后碼在床前的小案上。他專注地做著這件事，仿佛那洋蔥是什么天材地寶。小案上已經(jīng)擺了一排洋蔥片，弄得室內(nèi)也很有些洋蔥的氣味。

“阿玄，你醒啦！”時旭過來將他扶起，卻不放開手中的洋蔥，“渴嗎？要不要喝點(diǎn)水？”

司玄點(diǎn)點(diǎn)頭。時旭這才把洋蔥放下，端起一個小碗，小心地給司玄喂水。水溫正合適，司玄舒服地瞇了瞇眼，但聞到洋蔥的氣味又皺了皺鼻子：“阿旭，你剝洋蔥干什么？這兒沒人喜歡吃洋蔥??？”

時旭笑瞇瞇地說：“我就是想看看，到什么地步，才是最里面那一層。”

司玄愣了一愣，這時他一縷頭發(fā)正好垂到眼前——銀色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體。

尾巴——九根，耳朵——在頭頂上。

時旭的眼睛里，倒映著亦白的臉。

他刺溜一下退開，縮起身子，用九根毛茸茸的大尾巴把自己裹了起來。

時旭將那大毛球一攬，從縫隙間伸手進(jìn)去，無情地掰開了司玄的尾巴：“阿玄啊，你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司玄的耳朵耷拉下來，眼神飄移不定：“阿旭，這是個意外……”

時旭欺身過去，將司玄按倒在床上，雙臂撐在他兩側(cè)：“哦，意外。那你之前對我說，跟我死在一起的話今生無憾，也是意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