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堵在嗓子眼說不出口，最后還是慢慢咽了回去。

    他完全不覺得這會兒，鹿念能做些什么，更不覺得傅亦安會愿意幫忙。

    畢竟惹事的那個女生，還是他的自家人。

    但他還是順著鹿念的要求，長嘆了口氣，在通訊錄翻找了會兒，給她報了一串?dāng)?shù)字。

    鹿念拿筆寫在手上，和他核對了一遍，片刻后，小聲地吸了吸鼻子：“謝謝老蔣。”

    “客氣什么啊，哎，找那貨有什么用...”蔣江沒忍住又想說教，還是憋了下去，“算了，念你別多想，大家都在幫你想辦法呢啊?！?/br>
    鹿念咬著唇，點了點頭，才想起他看不到，又重重地“嗯”了一聲。

    又寬慰了她幾句，蔣江掛斷了電話。

    鹿念再次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按著抄在掌心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撥通之后，語音提示陌生號碼被攔截了。

    有錢人的臭毛病，怕個人信息泄露，都愛給自己手機(jī)號碼上點保險。

    鹿念聽著電話里的語音提示，閉了閉眼，只覺得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對。

    她又打了好幾次，每一次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

    到最后，那邊系統(tǒng)干脆直接把她歸類于sao擾電話，加入了黑名單。

    她把電話緩緩放下，掛了回去，抱著膝蓋坐在沙發(fā)上。

    窗外灰蒙蒙的，北京的霧霾還是嚴(yán)重，雪花累積在窗戶上，白白的一層。

    鹿念盯著窗前落下的雪粒，對面被鋪上一層白襖的高樓，指尖都是冰涼的。

    北京好冷。

    開了暖氣也冷。

    她在沙發(fā)上呆坐著，已經(jīng)覺得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等著蔣蕓回來，帶來最后的結(jié)果。

    此刻，才有種遲來的無力感，抽絲剝繭般襲遍全身。

    她不知道盯著窗外看了多久，片刻后，似乎聽到座機(jī)的鈴聲響起。

    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鹿念愣了會兒，才緩緩地側(cè)過身，低頭去看來電顯示。

    是前臺客服打過來的。

    她眼里的光又一瞬的黯淡下。

    她接起電話，嗓音干澀，緩緩地出聲。

    “...喂？”

    “是鹿小姐嗎？”前臺客服嗓音依舊溫柔，“這里有位姓傅的先生說是您的朋友要來見您，請問您認(rèn)識嗎？”

    鹿念眨眼，嘴張開就沒合上。

    那邊青年似乎等得不耐，直接要走了電話，熟悉的嗓音出現(xiàn)在話筒。

    “...念念？”男人嗓音有些沙啞，失了從前的清潤，“是你嗎？”

    鹿念嗓音一哽。

    “你條狗....”

    她止不住嗚咽，哭腔一起，就止不住有地開始吧嗒掉眼淚，委屈得不行，順著就把腦袋里冒出來的第一條說了出來：“——你條狗沒事開什么sao擾電話攔截?。?！”

    “....”傅亦安靜默了兩秒，“....你打電話給我了？”

    “不是，對不起，”他后知后覺該道歉，姿態(tài)放低，輕聲哄道，“哥哥不知道你會打電話....我以為你沒有我號碼，你也沒回我微信?！?/br>
    “我一早就來了...可是你沒跟我說你住哪間房?！备狄喟采硢〉卣f，“這家酒店...姓鹿的也太他媽多了吧？鹿不是個罕見姓嗎？哥哥找了好久...”

    “...打了好多通電話，讓人客服都煩了，”他緩慢地說，“...還好...”

    “——還好哥哥最后，找到了。”

    鹿念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地開始放聲大哭起來，幾乎有種要將委屈都宣泄的趨勢，隔著電話哭得天昏地暗。

    客服在一旁，聽到一點女孩兒的哭聲，忍不住地看了看面前相貌很好的青年，默默罵了句渣男，還是客氣道：“先生你打完電話了嗎？這是客服座機(jī)來著。”

    傅亦安聽著女孩的哭聲，心里簡直被揪成了泥團(tuán)，還是緩緩出聲。

    “念念，人客服要把座機(jī)收回去了，”他說，“你房間號是多少？”

    鹿念抽抽噎噎地報出了門牌號。

    傅亦安記下，把電話掛斷，還給了客服，然后幾乎是瘋了一般，兩步并一步地向著酒店電梯的方向跑了過去。

    風(fēng)拂落青年肩上的雪花。

    -

    ………

    …

    十分鐘后。

    鹿念裹著寬大的羽絨服，幾乎將整個人從頭到尾包裹住，臉埋進(jìn)，被前面的青年牽著手，到了路邊。

    她看著傅亦安從自己穿著的羽絨服口袋，拿出車鑰匙，開了車門。

    鹿念沉默三秒，口罩外露出的眸看向他：“...這不會是你的車吧?！?/br>
    她剛大哭了一場，這會兒說話還帶著鼻音，字句黏連著。

    傅亦安拉開車門，抬起下巴示意她進(jìn)去，有默認(rèn)的意思。

    “傅亦安，”鹿念瞥了眼車的牌子，有點兒感慨，“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傅亦安揉了把她腦袋，“是我找朋友借的，北京車牌哪兒那么容易弄到?！?/br>
    鹿念坐進(jìn)副駕駛的位置，把安全帶系上，傅亦安正好從駕駛位那側(cè)的門坐進(jìn)來。

    他像是挺熟悉這輛車，用車載音響放了首較為舒緩的情歌，又幫鹿念調(diào)整了下座位，才發(fā)動車子。

    車身緩緩行駛在北京的車流中。

    鹿念趴在車窗邊，看著北京灰蒙蒙的天，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我們真的要去找蘇秋月嗎？”

    在剛剛傅亦安到自己酒店的房門前時，他就已經(jīng)把當(dāng)時的情況完完整整地詢問了一遍，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問得清楚，最后告訴她他的打算，第一步是先找蘇秋月。

    “——其實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上的流言，都是幾個營銷號在帶節(jié)奏?！?/br>
    他當(dāng)時等她情緒平穩(wěn)下來后，慢慢和她分析，“老網(wǎng)絡(luò)營銷手段了，先找些粉絲基礎(chǔ)高的發(fā)布視頻，再控評讓輿論一邊倒，等大部分人的觀點都被同化以后，就算有異議的人，也不會敢發(fā)聲了?！?/br>
    “這也是，找那幾個和你同一考場的人作證沒有用的原因?！备狄喟舱f，“首先他們并不會在這種時候發(fā)聲，其次就算他們發(fā)聲了，現(xiàn)在的輿論也會演化成你買通了他們，幫你說話?！?/br>
    “所以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是要改變輿論的意見領(lǐng)袖，”他說，“這件事背后真正的主導(dǎo)，可能是蘇秋月，也可能是別人，但目前來說她的可能性最大?！?/br>
    鹿念當(dāng)時眼睛還紅紅的，站在門內(nèi)聽著青年給她一頓分析，腦袋里除了有些懵以外，只剩下一種情緒。

    她認(rèn)識他以來這么久，在別人的評價和他自己吊兒郎當(dāng)?shù)谋憩F(xiàn)下，不自覺地形成了一種印象，就是這青年，是個游手好閑不問正事的公子哥。

    但在那一刻，他把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的時候，她只是真心實意地覺得。

    這男人。

    有點兒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