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九嶸于是沒打算告訴他，繼續(xù)說：“退休以后也有事情做的吧?！?/br>
“我要去種花?！崩侠钫f，“很多很多的花。顧先生人很好，已經(jīng)幫我買到了一大塊田地，只要我過去，沒多久就有花海了。”

顧鉞看來已經(jīng)把所有人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你要帶著大黑大白走么？”顧九嶸問。

老李點頭：“對。”

他們腳邊的大黑懶懶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又陷入了漫長的沉睡。它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像是一顆正緩慢腐敗的老樹。旁邊大白吐著舌頭，追逐自己的尾巴。

又一次，顧九嶸想到了“老去”這個概念。

眼下看來，只有他一人與時間絕緣。

老李很快又要去搞衛(wèi)生了，他似乎對清潔有著異樣的強迫癥，每次家中都收拾得整整齊齊，數(shù)年如一。顧九嶸最后和他說：“祝你能擁有一整片花海?！?/br>
老李開懷大笑。

等老李轉(zhuǎn)身一走，顧九嶸就出了門。

他要去找顧鉞，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解決多些顧鳴的人。

外頭的路面仍然雜亂無人。顧九嶸坐在坑道蟲的腦袋上，地面在腳下飛速掠過。

他順著顧鉞的氣味一路追尋，終于跟到了一個建筑內(nèi)。顧鉞本來不該親自戰(zhàn)斗，風險太高，但眼下時間緊迫，他必須盡快解決顧鳴然后和聯(lián)盟談判。

而且那些還在避難所的人，物資已經(jīng)撐不了太久。

顧九嶸仍然是不理解，顧鉞這種對其他人的善意——這在他看來毫無意義且令人費解。

不過想想，如果沒有這種善意，那他也不會被顧鉞帶回家了。

隔著很遠就能聽到交戰(zhàn)聲，幾只螳螂悄無聲息地潛伏過去。顧九嶸通過它們的視野，看到正在交戰(zhàn)的兩撥人。

顧鉞不在他們中間。其中一撥人帶頭的顧九嶸倒是很熟悉，是葉正青。

這里是顧鉞他們一直占領(lǐng)的區(qū)域，有不少物資，想必是顧鳴讓人過來襲擊了。

雙方交戰(zhàn)時，顧九嶸無聲地繞到了敵方的背后?！昂诙放瘛眱?nèi)有大量的共生戰(zhàn)士，此時也不例外。

在沒有人能看到的角落，長尾卷住了共生戰(zhàn)士的腰，把他凌空甩起又重重摔在地上。

黑色鱗片覆蓋上他的右手，他徒手接下另一人揮砍而來的光劍，把它丟開，隨后掐住對方的脖子，輕而易舉地把他摜在墻壁上砸暈。

不同的共生戰(zhàn)士也有實力區(qū)別，取決于他們對骨骼的適應程度。這隊人本來數(shù)目不多，現(xiàn)在還是偷襲，顧九嶸很快就解決了好幾人。

葉正青注意到了他的到來，與他配合解決了這幫來襲者。

隨后葉正青皺著眉迎上顧九嶸：“你怎么會在這里，我記得顧先生不讓你亂跑，讓我看到你就把你送回去？”

這語氣讓顧九嶸不爽地翻了個白眼：“我出來遛彎，看到你陷入困境好心幫一把而已?！?/br>
葉正青還要說什么，就被顧九嶸打斷：“顧鉞在哪？”

葉正青猶豫了一下，指了指身后：“帶著另一隊人往那邊去了，他走之后，顧鳴的人才來襲擊這里的?！?/br>
“那我找到他再回去?！鳖櫨艓V丟下這句話敷衍葉正青，然后順著那方向去了。他身后葉正青忙著指揮人，修復現(xiàn)場的防御設(shè)施。

路上顧九嶸又遇到了一小隊顧鳴的人，對方見到他愣了愣，還是發(fā)起了攻勢。顧九嶸不耐，不再掩飾什么，蟲群傾巢而出。

十幾秒之后街道安靜了，某種狂熱的情緒再次在心間醞釀，離進化期更近，蟲群意識改變他就越多。

而一切內(nèi)心喧囂的情緒，在見到顧鉞之后平復了——就和往常一樣。

顧鉞正在和同隊的人說些什么，見到他下意識以為是敵人，險些拔槍。看清以后他皺眉：“你來這里做什么？”

他旁邊站著的“黑斗篷”的人，多少都是和顧九嶸一起出過任務的。

顧九嶸懶洋洋說：“在家里待著無聊，就來找你了?！?/br>
“趕快回去?！?/br>
“我剛剛才幫你解決了顧鳴的一隊人?！?/br>
顧鉞嘆口氣：“不需要你cao心?！?/br>
顧九嶸心想你解決解決就把自己玩死了。他說：“就這一次，你之前都答應過我?guī)乙黄鹦袆拥摹！?/br>
“我總覺得，我被你的‘就這一次’騙了好幾遍?！?/br>
“那再多被騙一次也沒事，對吧?！?/br>
顧鉞向來是拗不過他的，加上時間緊急，實在沒辦法趕他走。最后仍然是顧九嶸心滿意足地跟在他身邊，加入他的征程，走過荒蕪的街道。

這星都已然空曠，殘破紙張在風中亂吹，掛在路燈之上。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寡言里一直向前。很快夕陽都要沉沒，光線向城市邊緣飛速逃逸，一切的斜影被拉得很長。

顧九嶸閑著無聊，揪著顧鉞大衣上的一根帶子玩。顧鉞也沒計較他把帶子扯松，任由他在指尖把布料纏來纏去，一路牽著。

偶然顧鉞回頭看他的時候，眼里有著天地間最后一抹光。

那是顧九嶸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眼眸。

顧九嶸突然就不惋惜多年前，被迫中止的征途了，畢竟打敗他的人是顧鉞。

他甚至有些奇異的可惜，可惜如果多年前的征途必定失敗，親手賜他死亡的不是顧鉞，不是他認可之人。

那種奇異的平靜又涌進心間，顧九嶸想，如果是為了顧鉞，暫時放棄一段征程也不是不可能。

顧鉞不希望他對人類出手，他不出手就好。人類的壽命終歸有限，他只要在顧鉞看得到的未來，做一個在他身邊普普通通的陪伴者就足夠。

至于野心，大可以等到百年后再實現(xiàn)。

一路跟著顧鉞，在城市明暗的交界線行走。顧九嶸莫名想到了邵于封。

他同樣擺脫不了無情的時間，飛馳的歲月，和那背后隱藏的諸多無奈與不甘。

但那樣一個瘋子，說不定是真的愛上了西莉亞。

聯(lián)盟是曾經(jīng)把這個臭名昭彰的海盜，抓捕入獄過的。雖然那個空間站在偏遠之處，還沒來得及轉(zhuǎn)移和行刑，他就被蜂擁而至的蟲族大軍給救了出來。

那剛好是他死刑的前一日。這場戰(zhàn)爭兇險萬分，駐守空間站的戰(zhàn)士全部戰(zhàn)死，無數(shù)書籍資料曾描述過這場震撼的救援行動，結(jié)束時，整個太空都是飄蕩的冰冷艦體和血液。

但是在邵于封未被救出之前，整個聯(lián)盟都在期待著他的審判與刑罰。

實際上連審判都被跳過，人類直接毫無異議地宣判他的死刑。

在他臨刑前的那日，他還是和往常一樣看了書，打扮在這種情況下盡可能的得體優(yōu)雅，全身上下干干凈凈。

死刑之前，聯(lián)盟還是按照慣例，詢問了他的遺言。

“遺言？”邵于封有些驚訝地抬眼，“我沒有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