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都勻一聽劉綺瑤就要說出耿直的話，便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笑道：“孫道長，前面有亭子，我們那邊座談罷?！?/br>
    “長話莫若短說，別離更宜爽快。李居士、綺瑤娘子，且珍重罷?！睂O道長委婉拒絕了。

    “也好，孫道長亦自多珍重?！崩疃紕蚍砰_劉綺瑤，又抱拳一拜。

    “孫道長，此前在泉州，我曾答應(yīng)過若你卜卦確真，將為你建一座道觀修養(yǎng)，故而請你隨我們一同南下罷，我是言出必行的。”劉綺瑤道。

    孫道長見她純真依舊，赤心未改，只哈哈笑答：“我自然知道你是言出必行的，建道觀便不必了，你只將你帶的茶給我即可，我大限將至，不會(huì)再離開這玉皇山。”

    “孫道長，你看起健朗且矍鑠，怎會(huì)——”李都勻道。

    劉綺瑤接過春春手中的茶，親自呈給孫道長。

    “清修之人常無疾而終，我已多次預(yù)見自己塵緣將盡，故近來才趕回臨安?！睂O道長已看透生死，故只尋常視之。

    “真是可惜可惜，”劉綺瑤低著頭，自言自語輕聲說著，后她抬起頭，鼓起勇氣道，“孫道長，若你仙去，你那預(yù)知福禍的本領(lǐng)可不是要失傳么？不知道長能否將那方法教授給我，今日我學(xué)去了，他日用上是能造福于人的，只不知道長愿不愿賜教？”

    孫道長又哈哈而笑，只覺這劉綺瑤直言直語的性格十分可愛，他道：“你若想學(xué)，我自然愿意賜教，只不知你可舍得與李居士分開，留在這山中靜心學(xué)習(xí)？”

    劉綺瑤啞然，羞得低下頭。

    “造福于人之法很多，綺瑤娘子前途無可限量，你們且去罷。”孫道長說完，朝山林中去了。

    與孫道長別過之后，李都勻他們從玉皇山下來，行至雷峰塔，游覽了一圈，爾后在附近的碼頭乘上船舫，又將西湖環(huán)游一遍。

    他們目之所及的每一景、每一物都是最后一面，故而大家都只靜靜地賞看，無人說話，連一向聒噪的春春亦靜下來。

    及至從船舫下來，李都勻才道：“娘子，跟西湖道別了么？”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真是可惜，夏、秋和冬都有了，獨(dú)獨(dú)缺了春游西湖，真是憾事！”劉綺瑤不答而言其他。

    “我是游過的。”李都勻得意地笑。

    “我不準(zhǔn)你說下去！”劉綺瑤瞪了他一眼。

    ……

    到了啟程南下的那一日，李都勻他們行囊已收拾齊畢，劉綺瑤想著這近一年以來，家里用度趙溪恬總并未收他們分毫，故而只將一疊會(huì)子票放在一個(gè)盒子里，連同日前夏夏所做的嬰孩包帶一同交給趙溪恬。

    趙溪恬只以為那都是給她未出生的孩兒之禮，否則那會(huì)子票她是堅(jiān)決不會(huì)收下的，她身為親王之女，即便不比劉綺瑤更富裕，然那趙親王已將幾家酒樓做了她的嫁妝，亦是不愁生計(jì)的。

    所有的行囊都已抬上馬車，李都勻估算著差不多該出發(fā)，便起身道：“過去一年令哥哥嫂嫂為我cao心不已，三弟有負(fù)所望，實(shí)在該死，還望哥嫂寬宏大量，不計(jì)較弟弟少不經(jīng)事?！?/br>
    李都泰見他懂事不少，想是經(jīng)歷了那些事情之后成熟了許多，他道：“現(xiàn)今局面亦非你所愿，你回家之后自再尋找學(xué)習(xí)機(jī)會(huì)罷，我們福建路學(xué)堂亦很多，能畫之人必定是有的，此是一；再者，因我遠(yuǎn)離父親母親，照料二老，還望三弟多費(fèi)心。為兄只愿再聚之時(shí)，你我各有所成?！彪x別在即，他語氣溫和了很多。……

    趙溪恬和劉綺瑤亦在一旁話別，她妯娌二人平時(shí)只淡淡相交，然此時(shí)亦頗為不舍。

    “jiejie，靈隱寺拜送子觀音那一日的情景依舊歷歷在目，轉(zhuǎn)眼間侄兒亦即將誕生，偏偏我們卻不能再多待，我只好等著將來你帶他南下泉州的那一日，然不知那將是多少年之后，想來真是心痛，我實(shí)不忍再想下去，meimei不能再服侍、陪伴jiejie，請jiejie饒了meimei罷。”劉綺瑤對分別是看得很開的，此時(shí)她只想多講幾句別離的感傷話，好顯得應(yīng)景一些，結(jié)果沒控制好，不免說得浮夸了一些。

    “好似在我身邊你就會(huì)服侍我一樣，”趙溪恬見她反常不已，便笑她，“你自己想想這半年多時(shí)日里，你老老實(shí)實(shí)在家的日子有多少罷？”

    “jiejie不要將那些無關(guān)的過往之事牽扯出來?！眲⒕_瑤見趙溪恬不配合自己煽情，立刻恢復(fù)了本性，“說是說，讓我和侄兒說聲再會(huì)罷！”

    “這還差不多?！壁w溪恬道，她只兩手叉腰，將鼓鼓的大肚子對著劉綺瑤挺了挺。

    劉綺瑤甜甜一笑，側(cè)首將耳朵輕輕貼在趙溪恬的肚皮上，然后伸出雙手溫柔地?fù)嶂卸莾蓚?cè)，輕聲說道：“侄兒，嬸娘今日與你相約，我在泉州等你，待你長大要和你爹娘到泉州看嬸娘喔！”

    趙溪恬原本亦是很平靜的，然劉綺瑤的這句話莫名地戳中了她心里的軟弱之處，她只學(xué)者嬰孩的語氣，回道：“嬸娘，一定等著我呀！”說完竟哽咽了。

    “jiejie多保重，我真的等著你帶侄兒來?！眲⒕_瑤站直，正色道。

    “你侄兒都答應(yīng)了，難道你還要讓我寫保證書么？”趙溪恬一邊嗔怪，一邊低下頭擦淚，“說起來，去年我們亦是一月南下泉州，相若之事真是令人恍然?！?/br>
    “jiejie，泉州等你們再來?！?/br>
    “最好是讓你侄兒有弟弟meimei，不然到時(shí)候沒個(gè)伴兒?！?/br>
    “一到泉州，我便安排此事?！?/br>
    “說的好似過去的日子你沒在安排一樣！”

    她二人只悄聲說著，此時(shí)趙溪恬已破涕為笑，劉綺瑤被那樣開涮，只莞爾一笑，并不多作爭辯。

    爾后，李都勻牽著劉綺瑤拜別他哥嫂，他們身后依舊跟著春春夏夏、小樟小桂。

    因行動(dòng)不便，李都泰只攜著趙溪恬將他們送到大門外，目送他們上馬車，再目送他們離開、走遠(yuǎn)。

    他們到港口之時(shí)，陸千萬已到了一會(huì)兒，他特意將他二人與他安排在同一艘福船上，與他隨行的是一位名喚柳佑禧的年輕娘子，亦不知是他的正妻還是妾氏。

    午時(shí)過后，陸千萬的商船相繼揚(yáng)帆，十幾艘大船先后離港，浩浩蕩蕩地南下而去。

    那陸千萬得知李都勻隨行后，特意備下了筆墨紙硯、以及各種丹青用品，他非要李都勻?qū)⒋诵芯幊晒适?，畫到圖紙之上，他連畫題都已經(jīng)擬好，便稱作。

    因海路漫漫，李都勻亦很樂意有事可做，如此一忙碌，他反而不似來程時(shí)那般暈船，整日昏昏欲睡。

    在他們忙著作畫之時(shí)，劉綺瑤已和柳佑禧快要聊成好姐妹，她左一聲柳jiejie，你今日的衣裳很襯膚色，右一句柳jiejie，你說我們女子除了相夫教子之外，做什么更好呢？

    “我是不愛教子的，只愛和陸郎到處行走，你要說做什么好，我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