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人都會對他指指點點，說他罔顧人倫，勾搭小媽，褻瀆父子之情，人格名譽都會受到攻擊和歧視。

陸飛馳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也會隨風(fēng)而去，陸氏絕不可能放過他們。

羅逾山本來是堅決拒絕的，然而禁不住舒瑾文百般懇求和威脅，最后只能勉強答應(yīng)。

他弄來的打胎藥是最輕一級的，他只能弄到這種。

這種打胎藥無法立竿見影，必須長時間地服用，達(dá)到一定的劑量，才能起作用。

“本來這個時間點，差不多該掉胎了，”羅逾山冷颼颼地說，“但是那天動手術(shù)，我順手查了他體內(nèi)的藥物比例，發(fā)現(xiàn)效用連預(yù)計的一半都沒達(dá)到。”

陸飛馳腦子沒轉(zhuǎn)過來，緊張得冷汗都冒出來了：“藥物失效了？”

羅逾山白了他一眼，道：“體內(nèi)殘存的藥物劑量微乎其微，也就是說，他一開始是服用了打胎藥的，后來不知為什么，自行停止了服用，一部分藥物隨代謝排出了體內(nèi)，只有很少一部分還留在體內(nèi)，基本不起作用?！?/br>
陸飛馳聲音顫抖：“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羅逾山終于被他笨得惱怒起來，“你是不是只聽得懂大白話？！意思就是，他本來是打算打掉孩子的，但是后來不知怎么又后悔了，決定給你生孩子！他想和你一起生活，一起度過下半生，一起養(yǎng)這個孩子！這下明白了嗎！”

54

羅逾山還告訴了陸飛馳一些事情。

這些事大都是從前的舒瑾文不肯說的，即便當(dāng)初他和羅逾山談交易，他也只談交易部分，別的緣由、經(jīng)過，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因此羅逾山疑惑了很久，他為什么會和自己的繼子上床，又為什么千方百計想要弄掉孩子。

舒瑾文蘇醒后，喪失了部分記憶，羅逾山趁機對他做了催眠和心理測試，才終于勾出一點端倪來。

比如，他之所以對“陸飛馳”這個名字感到抵觸，是因為在學(xué)校的某次不愉快的記憶，舒瑾文在夢境中明確提到了“學(xué)?！?、“超市”。

再比如，他在打胎還是留胎的混亂矛盾中，曾經(jīng)深夜蜷在被子里痛哭，咬自己的手腕直到出血，甚至自暴自棄，想要放棄一切掙扎，在熱烈而混沌的性愛中將孩子弄掉。

這也是為什么，他會在孕期那么主動和熱情。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始終認(rèn)為自己并不被愛，即便有被愛的部分，那也只有身體，”羅逾山譏諷地說，“不過我大概能猜出來——是你告訴他，他在陸城去世后勾引了你，你們才會滾上床的？”

陸飛馳死死地咬住了下嘴唇，臉色慘白：“……是?！?/br>
那次失憶后，為了防止舒瑾文躲避，他利用了他的自責(zé)。

他告訴他“你把我勾引上床的，現(xiàn)在想一腳把我踹開，就是不負(fù)責(zé)任”。

或許是認(rèn)為他沒有撒謊的必要，舒瑾文就真的相信了。

而他也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好讓他心懷愧疚，不敢逃離。

羅逾山嗤笑一聲：“這么說吧，正是因為這個狗屁理由，他一直覺得是自己帶壞了你，而你是因為迷戀他的身體，才始終不肯放手，最終葬送了自己的前途——他因此深懷愧疚，痛苦不已，所以最終選擇了徹底遺忘。遺忘過去，遺忘一個叫‘陸飛馳’的人。”

那天陸飛馳在走廊里站了很久很久。

舒瑾文的回憶和他的過去勾連在一起，結(jié)成一張大網(wǎng)，兜頭罩下，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當(dāng)然記得羅逾山所說的一切，包括“學(xué)?！?。

舒瑾文只去過一次學(xué)校，也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一天。

那段時間，他正好因為意外撞見舒瑾文的裸體，又目睹他分化，心中慌亂不已。

他一向是冷靜自持、不會被情欲影響的，學(xué)校里無數(shù)嬌媚柔軟的omega給他送情書，明里暗里示好，他都視而不見。

十五歲，正是對性感到好奇又羞恥的年紀(jì)。

他無可抑制地被舒瑾文的身體吸引，又嫌棄地感到“臟”，因為每次回想起那天在浴室的畫面，思緒都會被立刻勾走，綺麗的遐思讓他感到深深地陷入泥淖，動彈不得，無法抽身。

他討厭這樣。

討厭一切不可控制的情況。

因此他罕見地暴躁易怒起來，故意對舒瑾文冷淡，粗魯，視而不見，希冀這樣就能“洗掉”身上的臟污。

忽然聽說他要來給自己送書，心中慌亂不已，卻又難以抑制地雀躍。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不是因為覺得丟臉，而是下意識地，不想讓別人看見舒瑾文。

他有些孩子氣的雛鳥情節(jié)，自從看見過舒瑾文不穿衣服的樣子后，總覺得自己和他之間有了隱晦的秘密，一種特殊的“占有關(guān)系”，不愿別人再看見他。

那天他等了很久，直到班主任告訴他東西已經(jīng)轉(zhuǎn)交給門衛(wèi)，人也走了。

他失望地回到教室，一整個下午心神不寧。

一放學(xué)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家，想要質(zhì)問舒瑾文為什么不遵守約定。

當(dāng)然，質(zhì)問是假的，想見到那個人是真的。

卻看見一向是大忙人的陸城難得地早早回了家。

陸城神情嚴(yán)肅，直截了當(dāng)?shù)匕阉斑M(jìn)書房，說有事要說。

陸飛馳的第一反應(yīng)是，難道陸城發(fā)現(xiàn)了他的心思？

他知道他看過了舒瑾文不穿衣服的樣子，還知道他對他的身體心神不寧、吃飯的時候還會偷看他？

陸飛馳慌亂不已，心中卻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甜蜜和興奮。

那時的他并不懂這是什么，只感到輕微的害怕。

他跟著父親進(jìn)了書房，乖巧地關(guān)上門。

在那一片寂靜的忐忑中，卻聽陸城淡淡道：

“我和小舒準(zhǔn)備結(jié)婚了，你準(zhǔn)備一下，下個月參加婚禮?！?/br>
55

羅逾山從來不是什么愛牽線搭橋的媒婆性格，照他看來，這兩人以后徹底沒有交集最好。

“我看他也不是很想認(rèn)這孩子，”他毫不留情地對陸飛馳道，“你勉強也沒什么意思，干脆徹底分開，現(xiàn)在回家去繼承遺產(chǎn)，趁年輕娶個美艷漂亮的omega，有啥不好的，放過你也放過他嘛?！?/br>
陸飛馳猛地抬頭，目光陰鶩，把羅逾山嚇了一跳。

“你瞪我也沒用，”羅逾山訕訕道，“他都不記得你了，你還想怎么的，強迫性把人綁回家？還是再騙一次，說他勾引你生下了孩子？”

陸飛馳神情有些可怕。

羅逾山竟然被他震懾住，縮了縮脖子：“……開個玩笑?！?/br>
“我們有那么多回憶，還有孩子，他總有一天會想起我。”陸飛馳聲音沉沉道。

羅逾山忍不住道：“那要是永遠(yuǎn)想不起來呢？”

這個可能性其實很大，陸飛馳不知道驚雀癥，他是知道的，也知道這兩次失憶多半都是由驚雀癥引起，并不像普通失憶癥狀那樣有例可循。

陸飛馳沒有立刻回答。

神情冷硬，目光寒得像冰窖。

羅逾山以為他受到打擊，正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話說得太重了，忽然聽他開口道：

“那就不用想起?！?/br>
羅逾山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