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俯身。

于是林晗一伸手，便很輕松地將對方抱住了。

這個擁抱無關(guān)情愛，林晗在這一刻也不想詢問對方對自己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即使他現(xiàn)在沒有戴手套，他還是會聽見對方的心聲。

但比起這個，林晗更想單純地給他一個擁抱。

賀云霆像是愣住了，在被他擁住后很久，才緩慢地變得不那么僵硬。

“沒關(guān)系的?！绷株险f，“就抱一下。”

他其實想說別難過，想說自己也在，可當(dāng)他將手放在對方背上時，又忘記了這些冗雜的安慰。

“林先生?！辟R云霆低啞的嗓音從林晗耳后傳來，像松林薄霧間最清澈的一捧雪，因其懸于空中而顯得高潔，卻又因其高潔而變得冰冷又難以融化。

“你會讀心術(shù)么?！辟R云霆嗓音中的悲傷并不濃烈，與他此時的心聲一樣。

【他會聽見我心中所想么?！?/br>
【他會看見我的懦弱、洞悉我的卑劣么。】

【他會因為這些，最終連一個擁抱也不愿給我么。】

林晗沉默著，他不僅能聽見他在想什么，甚至因為兩人觸碰過太多次，他幾乎可以與他產(chǎn)生些許的共情，看見他牢記住所有犧牲過的軍士，再在心中為他們立一塊碑。

“……我不會?！?/br>
林晗張了張口，卻無法將這個事實告訴賀云霆。

他無法再在他心頭插上一刀，血淋淋地讓對方再重復(fù)一次這樣的心路循環(huán)。

賀云霆像是被安慰到了，抱住林晗的雙手緊了緊，頭埋得更深了些。

林晗感知著環(huán)繞住自己的溫暖，耳畔卻是賀云霆不斷苛責(zé)自己的心音。

即使自己努力過，賀云霆還是沒法完全釋懷。

這個男人好像從來都寡言冷漠，好像什么事都傷不到他分毫。

他連笑都不會，卻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全部的脆弱暴露在自己面前。

林晗覺得心臟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絲帶拴住，牽扯時泛起酸軟的疼。

他像第一次兩人擁抱時那樣，用手輕拍著對方的背脊，小聲堅定地說著。

“——但你無往不勝?！?/br>
說完這句話的一剎那，林晗忽然被整個摟緊，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但很快，對方像是怕傷到他，又很快松開。

林晗心臟像是被揪了一下，那些心疼便更細(xì)密地滲進胸腔，他抬起手，指尖攀上賀云霆的脖頸，手臂用力，將他拉向自己，直至兩人心跳都溶在一處，共同起伏跳動，那些傷痛就可以被一分為二，不再被對方一人背負(fù)。

“沒關(guān)系?！绷株暇o緊抱著對方的脖頸，再一次對他說，“難過也沒有關(guān)系。”

“你無往不勝。”

賀云霆許久沒有說話，也不像之前那樣，拼命地想要掙開他。

直到過了很久，林晗終于聽見了一聲很輕的回應(yīng)。

“……嗯。”

賀云霆像是終于累了，最后索性放縱了自己一回——

他膝蓋半跪在地上，還是沒舍得將身體全部的重量覆上去，便以一種虔誠又克制的姿勢，陷進林晗的懷抱里。

第39章第39章“你要牽么?！?/br>
林晗感受著懷中人逐漸平靜下來的呼吸。

剛擁住他的時候賀云霆還有些不自在,卻在林晗瘦削的雙臂中重新得到平靜。

于是他也不再出聲,第一次試著用一種依賴的姿勢與他接觸。

我無法卸下肩上負(fù)重,卻愿在你的溫存中汲取安寧。

從此你我之間便區(qū)別于他人,無人知曉我們在今夜有了共同的秘密。

漸漸地,林晗耳畔也變得安靜,只余對方有力沉穩(wěn)的心跳——他知道,賀云霆終于偷得了片刻悠閑。

不再一刻不停地質(zhì)問自己，不再耽溺于困擾他的各種是非。

此刻他屬于他，也屬于自己。

賀云霆摟住他的姿勢說不上怪異,卻仿佛有一種不可褻瀆的神圣。

林晗也不再說話,此刻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好像他們可以一直這樣相互擁抱著，在靜默中獲得撫慰,在黑夜里抓住希望。

即使他知道，推開這扇門，賀云霆依舊要面對焦頭爛額的現(xiàn)狀,即使他努力保持著中立,卻無法避免紛擾煩亂的政派斗爭。

即使淚水永無止息,即使紅莓不再盛放。

即使無邊的夜,依然漫長。

最后松開時誰也沒有多說什么，賀云霆好像在離開的那一瞬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冰冷,但細(xì)看上去，又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樣——那就說明這個擁抱是有效果的。

林晗想，那就夠了。

他先一步對賀云霆笑：“將軍要是覺得累了,都可以來找我?！?/br>
他的視線掃過那雙留有余溫的手：“也再不用客套地與我握手——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

如果這樣能分擔(dān)哪怕一點賀云霆的悲傷。

賀云霆像是怔了一下，抬眸看他。

“不用考慮什么，也不用在意旁邊有什么人，”林晗偏頭說道，“如果將軍覺得那樣會好一些的話……”

“不用問我，你隨時都可以抓住我的手?！?/br>
也許是剛才那個漫長的擁抱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林晗竟然生出一種“想伸出手指，替賀云霆抬一抬嘴角”的沖動。

不過他很快覺得逾矩，收回了這個想法。

“謝謝?！辟R云霆只回答了這兩個字，也像是對之前林晗所說的話的默許。

林晗仰頭看著這張總是冷冰冰的臉，剛才那種想法便越發(fā)鮮明，藏也藏不住。

他想看見他笑。

他笑起來一定很好看，一定跟其他人都不同。

一定會有這個機會的。

一定會有這么一天的。

林晗想。

-

賀云霆在離開了觀測室后繼續(xù)投身于工作中，像是不會覺得累，又像是剛才的擁抱已經(jīng)讓他重新有了力氣。

林晗短暫地補充了一下睡眠，再回到艦長室時，發(fā)現(xiàn)幾人似乎在爭執(zhí)什么。

陸安和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剛聯(lián)系了奇行生物星系，對方說這幾日氣候不佳，能見度極差，況且……咱們剛剛才在邊區(qū)有了變故，它們給出的建議是，演習(xí)還是不能再繼續(xù)了?！?/br>
奇行生物對帝國說不上崇敬，但經(jīng)年的合作關(guān)系也讓它們不會憑空給出這種建議，既然對方這么說了，必定是確實不適合繼續(xù)進行了。

更何況，突發(fā)的意外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軍士們又太想把季萌的遺體帶回去。

賀云霆好像對這件事并不意外，似乎他也是這么想的，他手撐在指揮臺上，眉目中看不出倦色，完全想象不到他已經(jīng)許久沒合眼：“我知道了。”

為確保安全，a組的機甲已經(jīng)全部回收，b組由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