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四天，然后離開了。

我想送他去縣城，但是傅斯澄說已經(jīng)安排了車直接到這里來接他，讓我在家門口送送他就行。

“加個微信吧。”他拿著手機朝我笑，“你換了微信和手機號之后我都聯(lián)系不到你，心里沒底，新微信給我吧，不會天天sao擾你的?！?/br>
我把已經(jīng)許久沒碰的手機拿出來，接上充電線，然后開了機，加了他的微信。

“你想什么時候找我聊天都行?！蔽腋黄鹱叱鲩T外，“按時跟我說說你胃的情況?！?/br>
“一點胃炎，真的沒事的。”他拉起我的手，指腹在我的虎口上摩挲了幾下，“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br>
“已經(jīng)照顧得很好了?！苯裉斓娘L有點大，我替他撫了撫被吹皺的衣角，突然有些眼酸。

“車到了?！备邓钩握f，“梁暖，頭抬起來，再看我一眼?！?/br>
我抬頭看他，目光望進那雙漆黑的眼睛，我從來沒有在里面看到過任何的惱怒、冷意、鄙夷與不耐，傅斯澄無論何時面對我，永遠帶著笑意，鮮活又溫柔，連唯一一次從他的眼中看見厭惡，也是在噩夢里。

“回國了告訴我一聲?！蔽冶ё∷拔胰ヒ娔?。”

“會的?！彼呐奈业谋?，“我走了?！?/br>
我松開手，傅斯澄走出了院子。

搖曳吹拂的海風里，傅斯澄回頭看了我一眼，他的頭發(fā)好像有點長了，在陽光下飄揚著發(fā)光，我朝他揮揮手：“該剪頭發(fā)了?！?/br>
傅斯澄笑著點點頭，回首時光線切割過他的側(cè)臉，仿佛是一幅能夠永恒定格在我心里的畫。

他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我心里的不舍終于達到了巔峰，車子很快就消失在拐角，我將雙手插進褲兜，迎著風低下頭，我多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確切的回國日期，好讓我可以有一個奮不顧身的時間點。

我突然有種感覺，其實這個世界上并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我迄今為止所懷有的一切不舍與貪婪，都指向同一個人。

他值得我推翻所有圍欄與高墻，我也想為他跋山涉水一次。

第32章

我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做噩夢，今天晚上卻又舊疾復發(fā)。

我夢見我在追一個人，在一片渺遠的無邊的黑暗里，光線少得可憐，勉強夠我看清不遠處的那個身影。

追尋的理由不得而知，我只是一刻不停地朝他跑，可是腳下的地面好像是軟的，跑一步就陷一步，無論如何都跑不快，似乎永遠也無法與他靠近一點。

“你等等我……”我氣喘吁吁地叫他，“等一下?！?/br>
沒有任何回應，留給我的始終只有一個模糊的背影，以及越拉越遠的距離，心里萌生出異樣的絕望感，在無邊的黑暗里急速放大，膨脹成讓人不堪重負的壓制。

醒來的時候，窗簾被風吹得亂飄，我起來關了窗，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凌晨兩點。

自從傅斯澄離開后，我沒再把手機關機，因為不想錯過他的消息，但是他似乎非常忙，很少找我，有時候一兩天都沒有一條微信，我這里的信號不好，所以和他也沒聊過視頻。

他有很多的事要做，我只需要過好目前的生活，等他回來就行了。

我關上手機，抱著被子又睡了過去。

然而在黎明時分，我接到了駱非的電話。

我的意識還處在朦朧之中，問他：“什么事？”

“你回來一趟吧?！瘪樂钦f，語氣是從沒有過的認真和低沉，“我派車去接你?！?/br>
我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出什么事了？”

“七點，車準時到?！瘪樂谴鸱撬鶈?，卻不容置疑，“你收拾一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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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奶奶道了個別，跟她說我回去一趟。

奶奶沒有問我還回不回來，只是說：“阿仔還在睡覺，我去把他叫起來。”

“不了不了，別吵他了?！蔽仪那陌彦X塞到奶奶的口袋里，“奶奶，你照顧好自己?！?/br>
“好，好，知道了?！蹦棠膛呐奈业氖直常澳懵飞闲⌒摹！?/br>
我點頭，出了院子，看到一輛車停在我家門口。

司機帶我去了高鐵站，比起過來的時候，回去花的時間少了好幾倍，到A市才早上九點半。

高鐵站外，駱非站在車邊，我和他好幾個月未見，卻沒有任何想要問好敘舊的欲望。

他在電話里什么都不肯跟我說，我?guī)缀醵疾恍枰嗨伎季椭酪欢ㄊ呛透邓钩斡嘘P，否則我想不通為什么不是傅斯澄來聯(lián)系我，而這也是我沒有多問的原因。

我怕問到了原因之后，自己撐不到回來的這一刻。

“他出什么事了？”我走到駱非面前，感到自己已經(jīng)有點腿軟，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的答案。

“你讓他回國了就告訴你，不是嗎?！瘪樂抢_車門，“他現(xiàn)在回來了，我替他跟你說一聲?！?/br>
車子在醫(yī)院的停車場里停下，此刻我已經(jīng)無暇顧及自己臉上的表情，我摸索著推開車門，卻忘記安全帶還沒有解，整個人彈回了座位上。

“梁暖?！瘪樂翘嫖医忾_安全帶，“你……”

我跌撞著下了車，抬頭望見醫(yī)院大門時卻感到一陣滅頂?shù)拿Ｈ?，我回過頭看著駱非，問他：“幾樓？”

直到到了病房外，駱非才肯開口。

“胃癌晚期，已經(jīng)擴散到淋巴和腹膜，醫(yī)生說根據(jù)斯澄的情況，根治性手術已經(jīng)沒辦法進行了，現(xiàn)在只能依靠靶向治療和化療?！?/br>
他的神色有種麻木的平靜，顯然是早就接受這個事實已久，他說：“梁暖，斯澄在過去的幾個月里，該試的都試了，現(xiàn)在我們能做的，就是陪著他?！?/br>
眼淚是什么時候掉下來的我渾然不知，全身的力氣隨著駱非的一字一句抽離出去，腦袋放空，我撞在墻壁上，駱非伸手要扶我，我下意識地搖搖頭。

傅斯澄突然來找我，那四天里他在某些時刻轉(zhuǎn)瞬而逝的異樣，瘦了七八斤，紙袋里的藥，胃炎，出國……

我他媽到底是有多蠢多自私，才會意識不到他的不對勁，才會信他的話。

“你走之后的半個多月，斯澄因為胃痛來了醫(yī)院，那時候查出來的?！瘪樂钦驹谖颐媲?，殘忍地將所有事實和盤托出，“住了幾個月的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