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個女孩子，臟兮兮的看不出模樣，她怯怯地說：“我……我沒偷懶?！?/br>
    男人二話不說，一腳踹上去：“明天給我繼續(xù)，再達不到我的標(biāo)準(zhǔn)，看我不弄死你！”他又踹了幾腳，才把硬幣一股腦地倒進一個紅色塑料袋，扭頭問另一個小孩，“你的呢？”

    是個十來歲的男孩子。

    他坐在地上，膝蓋以下動不了。他把藏在衣服里的錢全部掏出來，放到地上，有十塊的，也有二十的。

    男人頗為滿意：“不錯嘛?！彼麖淖雷由夏昧艘粋€饅頭扔給他，“明天繼續(xù)努力，最少給我要五百塊回來，知道了嗎？”

    男孩沒有吭聲，盯著地上那個饅頭。

    男人直接扇了他一巴掌：“聽到?jīng)]有？”

    他抬起頭，眼神麻木：“聽到了?！?/br>
    男人這才放過他，彎著腰在撿錢，邊撿著，邊伸出一只肥碩的手，把縮在桌子后面、少了一條胳膊的女孩拽過來。

    “你的拿出來?！?/br>
    女孩也是走不了路的，在地上蠕動，害怕得直發(fā)抖：“沒、沒有?！?/br>
    “沒有？”男人捏著她的下巴，“人家都不肯給錢，看來是你還不夠可憐，要不再砍掉一只手？”

    孩子們都瑟瑟發(fā)抖，只有那個數(shù)額達標(biāo)的男孩始終面無表情，他生了一雙很漂亮的杏眼，只是眼里沒有光。

    那是十歲的戎黎。

    －－－－－－題外話－－－－－－

    ＊＊＊

    還記得吧，戎黎的腿天冷了就會疼

    第039章 善與惡，黑與白

    “哥哥?！?/br>
    沒有得到回應(yīng)，戎關(guān)關(guān)就拉著他哥哥的袖子晃了晃：“哥哥?！?/br>
    “哥哥?！?/br>
    戎黎雙目失神，聽到戎關(guān)關(guān)喚他，黯淡無光的眼睛才漸漸有了細細碎碎的光，他垂下眼皮，緩了緩。

    “你把這個給他。”

    戎黎把外賣的袋子給了戎關(guān)關(guān)。

    戎關(guān)關(guān)說：“好?！?/br>
    他沒有拎著袋子，而是兩只手捧著那盒還熱乎的餃子，邁著兩條小短腿，飛快地奔跑。

    他氣喘吁吁地跑到那個男孩面前，蹲下，與雙腿有疾的男孩一樣高了。

    誰說小孩不懂溫柔，四歲的孩子用最軟的聲音說著最溫柔的話：“小哥哥，這個給你吃，還是熱的?！?/br>
    坐在地上的男孩遲鈍地抬起頭來，臉上的臟污蓋住了他的模樣，只有一雙眼睛還有靈氣，漸漸地，漸漸地?zé)釡I盈眶。

    “謝謝。”他用滿是污垢的雙手接了那盒熱乎的餃子，幾乎要泣不成聲，“謝謝謝。”

    戎關(guān)關(guān)從口袋里摸出一塊他舍不得吃的榛果糖，放在男孩手里：“不用謝?！?/br>
    等在路口的戎黎回了頭，視線模糊。

    遠處的夕陽已經(jīng)徹底落了，昏暗的暮色烏壓壓地壓下來，近處的路燈卻全部亮著，灑了滿地銀白，黑暗與光明在邊際碰撞，一方黑一方白，是兩個世界。

    他們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兩個世界的孩子，一個在曙光中，一個在深淵里。

    戎關(guān)關(guān)回到戎黎身邊，他一直回頭，還是尚不知愁滋味的年紀(jì)，卻像個小老頭，緊緊皺著眉頭。

    “哥哥，那個小哥哥怎么辦？他晚上睡哪？下頓有沒有飯吃？”

    會睡在大街上，下頓不會有飯吃，但如果幸運的話，也許會有人愿意施舍。

    他是靠施舍活命的孩子。

    戎黎沉默不語地看著路燈里的那個孩子，他小心翼翼地端著那盒餃子，朝著街下游的方向，一只手撐地、拖著殘疾的雙腿，艱難地挪動。

    戎黎回答：“等晚上就會有人來帶走他。”

    戎關(guān)關(guān)追著問：“是誰??？那個小哥哥的家人嗎？”

    是一群惡魔。

    “嗯，他的家人會來找他?！比掷枞隽酥e，牽著戎關(guān)關(guān)往家里走，因為天黑了他看不清路，所以腳步很緩。

    小孩的手心很暖。

    “哥哥你呢？”他的眼睛也是暖的，縱使夜色昏昏暗暗，倒映在那雙還未被浮世染臟的眼睛里，影子也干凈得一清二楚，“哥哥，那個時候，有沒有人去找你？”

    沒有。

    他是自己爬出來的。

    他卻告訴戎關(guān)關(guān)：“程及說的都是騙小孩的，不是真的。”

    才四歲，不用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陰暗，他只要知道格林童話都是真的、撒了謊鼻子會變長、圣誕老人會把禮物藏在襪子里就夠了。

    戎關(guān)關(guān)安靜了，耷拉著腦袋沒有再說話。

    夜風(fēng)吹著路邊的樹，落葉窸窸窣窣。深秋的風(fēng)總是冷的，刺骨而凜冽，能把寒氣帶到骨髓里，像一根根尖銳鋒利的針，密密麻麻地刺進去。

    下臺階的時候，戎黎踉蹌了一下，差點站不穩(wěn)。

    戎關(guān)關(guān)哭腔都被嚇出來了：“你怎么了哥哥？”

    戎黎不出聲，下頜繃得很緊。

    “是不是腿疼了？”

    戎黎松開了戎關(guān)關(guān)的手，扶住了燈桿，他睫毛低垂，蓋住了眼里的情緒：“坐一會兒再走?！?/br>
    木椅就在燈桿的后面，只有幾步路的距離，他走得很慢，微微跛腳，一瘸一拐地過去，坐下后點了一根煙，一口一口地往肺里抽。

    戎關(guān)關(guān)坐在旁邊，紅著眼睛摳木椅。

    戎黎咬著煙，回了頭，他看得不太清楚，只能看見輪廓，像虛晃的影子。

    那個孩子還在街邊，爬得很慢很慢。

    不會有人來找他，不會有人來接他，不會有人救他，幸運的話，他會茍延殘喘地繼續(xù)活著，若是不幸運，會死在某個沒有人知道的角落里，等到身體僵硬，等到尸體發(fā)臭，也不會有人去找他。

    “戎關(guān)關(guān)。”

    戎關(guān)關(guān)很難過的表情：“嗯？”

    戎黎把煙扔到地上，踩滅了才撿起來丟進垃圾桶里：“你去徐檀兮那里，讓她帶你回家。”

    徐檀兮的店就在前面，里面有燈光，她還沒打烊。

    “那哥哥你呢？”

    戎黎起身，將他從椅子上抱下來：“我去殺豬?！?/br>
    戎關(guān)關(guān)點頭，乖乖往街尾的店里去，戎黎看著他到了店門口才調(diào)頭走了，他看不清路，就沿著邊上走。

    “徐jiejie?！?/br>
    門很重，戎關(guān)關(guān)推不動：“徐jiejie?！?/br>
    徐檀兮立馬放下了手里的繡繃，搭在腿上的薄毯落在了地上也沒管，她跑去開了門：“關(guān)關(guān)，你怎么一個人在外面？”

    戎關(guān)關(guān)指給她看：“哥哥在那。”

    戎黎已經(jīng)走遠了，徐檀兮站在店門口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黑影，他很高，在人群里總是格外的顯眼。

    “是哥哥讓你來的嗎？”

    “嗯。”

    “外面風(fēng)大，快進來?！?/br>
    徐檀兮牽著戎關(guān)關(guān)進了屋，她隔著玻璃門，看戎黎越走越遠。

    怎么也不帶手電筒，要是摔到了怎么辦？

    晚上九點，戎黎還沒有回來。

    徐檀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