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個侍女，或者說，可說話的人都沒有。

    這種孤獨的冷清才熬人。

    “這一世，過得如何？”

    涂山婉本是隨口一問，誰知蘇晚晚搖頭，很是認真的對她說：“不好。”

    不好？

    涂山婉望向蘇晚晚：“在天下人的眼中，太子最疼你?！?/br>
    “可我討厭他?！碧K晚晚雙手緊攥著，眼神中有不易察覺的憤恨，“他濫殺無辜，喜怒無常，和從前完全不同?！?/br>
    “從前？你見過帝君本人嗎？”

    涂山婉見蘇晚晚搖頭，淺笑道：“在我看來，凌滄溟是最像北辰帝君性子的，你知道天庭的眾仙官，是如何評價他的嗎？”

    “不知道?！碧K晚晚沒去過天庭，自然是不知的。

    “囂張跋扈，自視甚高，行為桀驁不馴，脾氣陰晴不定?！蓖可酵窨嘈?，表情很無奈，“除了天庭，誰都奈何不了他。”

    聽涂山婉的描繪，蘇晚晚發(fā)現(xiàn)自己竟毫無意外。

    就好像，早覺得那北辰帝君該是如此。

    “蘇晚晚，你還愿意為他死嗎？”

    忽然聽對方問這，蘇晚晚心頭一顫，不可思議望著涂山婉，反問：“什么？”

    涂山婉拿出玉簪：“你可知今日有五位高人入宮，他們是想取你性命?！?/br>
    蘇晚晚垂眸：“我知道?！?/br>
    “其實，在皇宮中，有個人更該死?！蓖可酵窬従從笾耵ⅲZ氣平緩，“凌滄溟此生殺戮過多，必將招致天譴，天庭告訴我，今日會降下天罰?！?/br>
    蘇晚晚手指絞著，不知對方告訴她這事，是出于什么目的。

    “北辰帝君是天帝的弟弟，自然有很多人保他?！蓖可酵癜延耵⒎旁谔K晚晚面前，“這簪子上面刻著換命的符訣，可代替凌滄溟承受天罰。”

    蘇晚晚看著那玉簪，明白了：“你們是，想讓我代他受罰?！?/br>
    “那你愿意嗎？”

    面對涂山婉的詢問，蘇晚晚很久都沒回答。

    愿意嗎？

    若是前幾世的任何一次，她都會毫不猶豫的拿起玉簪。

    可現(xiàn)在……

    她不知道。

    蘇晚晚的沉默并不讓涂山婉感到意外。

    她再次提醒：“天罰不比人間刀劍，會魂飛魄散的?！?/br>
    魂飛魄散？

    那不就是說，不管她有幾條尾巴，都會死。

    蘇晚晚終于抬頭，看著涂山婉：“承受天罰，會死？”

    “……是。”

    涂山婉避開蘇晚晚的目光。

    其實若凌滄溟承受了這天罰，只不過提早結(jié)束這一世而已。

    但天庭專門加了對九尾狐的符訣，若是蘇晚晚，就會魂飛魄散。

    她也不忍，也很愧疚，可不得不如此。

    天庭以她父親和族人的性命要挾，她不能不考慮他們。

    “我知道了?！碧K晚晚拿起玉簪，擠出一抹笑，“反正師姐、小勺和阿云都走了，我也想他們了?！?/br>
    涂山婉鼻頭微澀，她不敢再看蘇晚晚，急忙起身欲要離開。

    “涂山婉……”

    聽見對方喊她，涂山婉停住，卻不敢轉(zhuǎn)身：“何事？”

    “人死了會去地府，妖死了會去桃芷山，那我們這些神獸死了，會去哪兒？”

    涂山婉垂眸，心道她們死了會歸于虛無。

    何況這不是死，而是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意味著碧落黃泉，再找不到一絲痕跡。

    可她無法直白的說出口，抬手擦去眼淚，涂山婉深吸一口氣穩(wěn)定情緒，這才開口：“我不知道?！?/br>
    “哦。”蘇晚晚把玉簪戴在頭上，“那你能不能替我給胡羅山帶句話??？”

    “好?！?/br>
    “麻煩你告訴我?guī)熜?，也就是梅十方?！碧K晚晚眼睛泛起淚光，聲音也有些哽咽，“我玩性大，在人間不想回去了，讓他別找我，也別太想我。”

    說完，蘇晚晚看著涂山婉背影，很真摯道：“謝謝你了?！?/br>
    “好?！?/br>
    涂山婉回答完，終是克制不住情緒，提起裙擺小跑離開。

    蘇晚晚看著又空蕩蕩的房間，起身走到銅鏡前。

    記得凌滄溟說過，他之所以殺了那么多人，都是因為她。

    就當還債吧，從此以后，兩清了。

    凌滄溟現(xiàn)在很是煩躁。

    看著那五位高人，他已經(jīng)壓制不住眼中的殺意。

    他在后花園早已布置妥當，只等幾人進入后，暗衛(wèi)就會動手，同時也在天子寢宮安排了內(nèi)應，等結(jié)束了這邊就去逼位。

    可偏偏在進入后花園前，皇貴妃忽然派人來，說想要見見幾位高人。

    熙寧宮和重華宮相隔不遠，他害怕計劃會橫生事端，本打算推諉過去，卻被其中一位高人上前應下，說這就去熙寧宮。

    凌滄溟盯著幾人，眼神像淬過火的利刃，閃著寒光。

    “幾位仙長，皇宮后花園的景色很好，四季如春，先去看看也無妨?！?/br>
    一人擺手：“我們此行有任務在身，不便耗費時間?！?/br>
    “任務？”凌滄溟冷笑，“什么任務，說與本太子聽聽?！?/br>
    五位化作凡人的仙官面面相覷，見帝君如此神色，皆倒吸一口冷氣。

    雖然都提醒自己，眼前這人是帝君轉(zhuǎn)世，沒有絲毫法術，威脅不了他們。

    可心底還是咣咣打鼓，莫名升起一股恐懼和害怕。

    “帝……啊不，太子殿下，我們……我們……”其中一人大腦飛快旋轉(zhuǎn)，最后想出一個法子，“貴妃娘娘既然都開口了，我們就先去拜見，等會兒再來后花園游賞?！?/br>
    凌滄溟微微瞇眼，一一掃過眾人。

    霍刀站在凌滄溟身后，暗自握緊劍柄，只等對方暗號。

    兩方對峙著，直到一暗衛(wèi)匆匆跑來，在凌滄溟耳邊低語，說蘇晚晚爬到了屋檐上，怎么勸都不下來。

    凌滄溟面色大變：“怎么爬上去的？！”

    暗衛(wèi)哭喪著臉：“今日暗衛(wèi)都調(diào)往了后花園，就只留了兩人看守，內(nèi)殿無人注意，一不留神就……”

    凌滄溟等不及聽暗衛(wèi)解釋，他抬手發(fā)令，霍刀像是離弦的箭般，帶著手下直接捆住五位修行之人。

    “給我看好他們！”凌滄溟咬牙吩咐，轉(zhuǎn)身朝重華宮方向跑去。

    重華宮，蘇晚晚一身白衣，光著腳站在屋檐上。

    昨夜積雪未化，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倒是看著干凈無暇。

    原來皇宮有這么多屋子。

    那又如何，還是冷。

    “晚晚！”

    聽見凌滄溟的聲音，蘇晚晚低頭，看見對方站在院中，神情很是慌張。

    她笑了：“你來了?！?/br>
    凌滄溟見蘇晚晚展顏，心中更是惶恐，他聲音顫抖：“晚晚，下來?！?/br>
    蘇晚晚搖頭，見凌滄溟欲要上來，下意識后退一步：“凌滄溟，你別上來?！?/br>
    說著，她腳底一滑，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