忪的看著與自己靠的委實有些近的帝王，覺得自己好像當真病的不輕。不僅腦仁里的昏沉猶自侵擾，耳根處都開始隱約發(fā)燙，應(yīng)該……應(yīng)該是燒還沒退的緣故。

稍稍用了些力氣才將藥碗從帝王手中接過，雙手捧著，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謝陛下指點?！?，而后咬了咬牙一口氣喝干了碗中的苦藥。

將藥碗放到了一邊定了定心神，殷庭垂下了眼簾溫聲道：“陛下關(guān)懷，臣不勝感銘?！毕乱庾R的捏了捏左手食指的指尖，“只是陛下還是當為江山社稷保重龍體，不該輕行這般白龍魚服之舉?！?/br>
景弘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聲，“朕許久不曾出宮走走，故而……倒是卿，好端端的，怎么病成這樣了。”

第四十八章

殷庭稍稍向里床挪了些，與景弘分開了些許距離，“多謝陛下關(guān)心，臣只是小恙而已，并無大礙的。”

景弘挑了挑眉，擺出了一臉的不信：“愛卿是朕的股肱之臣，國之冢宰，為國為民，都應(yīng)當好好保重身體。”旋即微瞇起眼略有些促狹的笑，“哪怕是為了朕啊?！?/br>
平心而論，殷庭寧可景弘皺了眉挑了眼怒氣沖沖的尋自己興師問罪，也好過這般柔情依依的說些曖昧得叫人心軟的話。

正是心防上最松動的缺口，掩蓋尚且不及，怎堪被人這般攻打？一時間也就不知說什么，只是越發(fā)拘謹?shù)拿蛑锦局迹睦镆灿行﹣y。

景弘看著他眉頭微微蹙起的時候眉心現(xiàn)出的淺淺折痕，忍不住就用手按住了，揉了兩下便揉開了他眉間的折痕，“蘭階你啊，就是心思太重?！?/br>
“臣知錯?！币笸ハ乱庾R的略略向后仰了仰，露出一截白皙的頸子和精致的喉結(jié)。

一時間忽然就安靜了，景弘收回了手低下頭嗅著房中摻雜了藥香的淡淡冷香，驀地想起了當日晗宸殿里燭暗香暖一夜荒唐，不自禁有了那么一點旖旎的心猿意馬。

這一點心猿意馬來的太過不合時宜，尤其是看著身邊這人蒼白依依的臉色，心中的綺念就多少顯得禽獸了。便自站起身，在殷庭房里環(huán)視一圈，信步向書桌處走去，自各色的書卷策薄中一眼看到了幾軸畫卷，隨手拿起一卷展開，旋即就變了顏色。

畫上的女子穿一襲鵝黃衫子，亂云鬢，金步搖，秀色端莊的像是一朵含苞的牡丹。畫卷左下角還清楚地寫了畫上女子乃是臨潼伯的侄女，姓柳名月霞小字嬋兒時年二九年華溫柔識體飽讀詩書，更在后面附上了這女子的生辰八字。

景弘怔了怔，清楚的想起了那日在明德殿里那人曾親口說過，有意娶臨潼伯的侄女作續(xù)弦。怒火燒心之際又仔細的看了看手上的畫像，不知怎么的就覺得畫上的女子與殷繼羽的面貌竟有那么幾分相似，堅定地想恐怕這個女子與殷庭那個已經(jīng)過世許久的夫人長的十分相像，故而才會留著這份畫像……甚至，甚至他還存著那份心思，只是……

險些就回身將這卷畫軸砸到那人臉上然后厲聲喝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偏又想起了那灰衣相士的話，踟躕了片刻，還是將畫軸卷好了走回殷庭床邊坐下，抿著唇坐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道，“蘭階你……近來還在相親么？”

殷庭微愣，看了看他手上的畫軸，思量過后便垂下了眼，恭謹?shù)牡溃骸氨菹略H口說過不許臣娶親，臣又豈敢抗旨?！毙从纸忉屢话愕难a上一句，“只是見這圖畫的甚是工整，故而當做教子習畫的范本?！?/br>
“是這樣么。”景弘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慶幸自己先前并未直接發(fā)火，“這仕女圖畫的倒確實工整?！?/br>
又是相對無話，殷庭略抬了抬眼望向景弘，卻在四道目光觸上的時候別過了眼，“陛下乃國之重器，政務(wù)繁忙，離宮不宜太久，臣又恐病氣沾染龍體，故而敢請陛下回宮?！?/br>
“那……卿自保重便是?！本昂胍泊_實覺得尷尬，這般兩個人相對枯坐，連話頭都提不起，實在非他所愿。

一旦入冬，便距年底也不遠了，天氣漸寒也不會再見回暖，兼多雨雪，殷庭也只好任著病去如抽絲，就連上朝的時候都特許披了厚厚的裘襖。

這日自宮中回來，才喝完湯藥，正用蜜棗過口，就看見了書案上有兩封家書。

第一封是已經(jīng)當家的了長兄書來，關(guān)切的說了近來天寒，小弟身子不好，還當保重，去歲出了變故不曾回鄉(xiāng)，爹娘甚是想念，不知今歲是否有暇。

第二封卻是母親書來，大抵也是些關(guān)切的話和問一問今歲是否回鄉(xiāng)團圓，末了卻又添了一句，聽聞捷兒在京城出了事，你大哥甚是惱怒，但到底是家中嫡長的孫少爺，這般流落在外終歸不好，便是庭兒你年底不回鄉(xiāng)，也好生勸勸捷兒，叫他速速歸家。

殷庭很是愣了愣，當初殷捷罷官后確實是寄居在自己府上的，然而那孩子卻是在自己上朝的時候外出，及晚未歸，隔日捎來一封書信，說是已經(jīng)回蘇州去了。

可按照信上所言，他竟是也不曾返回蘇州！

頓時就有些覺得坐不住了，殷庭有些煩躁的舔了舔發(fā)干的上唇，仔細思慮了一番，便叫來了管事，叫他帶著家丁仆下仔細去洛陽城中各處繁華的地方問詢。

盡數(shù)吩咐下去之后猶自心憂，總擔心倘使有個三長兩短該怎么辦。自家長兄雖說妻妾不少，膝下卻只有這一個男丁，又是個心高氣傲的孩子，出了這種事萬一要是想不開豈不是……只因自己那幾日另有他事煩心，竟是不曾加意，到今日才想起來，實在是太晚了些。如今只能暗自祈禱殷捷平安順遂，最好是尚在洛陽城中還未走遠……

約莫過了個把時辰，便有家人回報，說是醉仙樓的掌柜言道，曾見過侄少爺，那日侄少爺在醉仙樓喝得爛醉，被衡陽侯帶走了，還代付了酒錢，便也去衡陽侯府上問過，侄少爺確實還在那里做客。

“衡陽侯……江遠樓么？”殷庭微微蹙了眉，細細的回想了一下那個總是折扇錦衣模樣倜儻的年輕人，倒也是個才干不錯的，少時還做過今上的伴讀，可惜在仕途上并不上進，似乎比起大權(quán)在握，更樂意做個富貴閑人。

不由在心里尋思，并不曾聽說過殷捷與這個衡陽侯有什么交際，便也不知為何如今殷捷竟是在衡陽侯府中淹留。

兀自曲起了右手的食指，以指節(jié)輕扣了幾下書案，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沉吟了片刻后對著仆從道，“明日持本相名帖，去衡陽侯府，請江侯爺倘使有暇，便到府上一敘。”

第四十九章

翌日殷庭回府的時候果然就看到自家府前停了車馬。管事摸了摸懷里的銀票，殷勤的上前道：“江侯爺已經(jīng)等候老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