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反倒更加激烈。

霓雨痛苦地嚎叫——他暫時發(fā)不出人類的聲音，不斷用頭在隔離器里撞擊，好似來自外界的痛能夠緩解體內(nèi)的痛。

他是出生在地下避難所的孩子，那里的孩子要么成為戰(zhàn)士，要么成為被拋棄的尸體，他從數(shù)不盡的傷痛中拼殺出來，自以為對疼痛已經(jīng)有了免疫力，不曾想基因融合的痛居然恐怖到了這般地步。

他感覺到骨頭、血管、肌rou在融化，有什么東西在頭顱里熊熊燃燒。

那種疼，千百倍于他在戰(zhàn)斗中經(jīng)歷的痛。

好幾個瞬間，他認為自己將成為那倒霉的30%。

可是他實在是不甘心——大約沒有人會甘心。他想起那只擁有金色瞳孔的獵豹。

如果他死了，獵豹就死透了。

他還活著的話……

“唔！”

劇痛令他不斷shen吟，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一副怎樣的丑態(tài)。

也許該慶幸，此時他不是以人形示人。

監(jiān)控器旁，沉馳緊蹙著雙眉，“給我一套隔菌服。”

醫(yī)生驚訝道：“你想進去？”

沉馳說：“他會殺了自己?！?/br>
“可是……”醫(yī)生很猶豫。按照規(guī)定，在“融合期”里，患者只能獨自承受一切痛苦，但是沉馳不是一般人。而在普通的寄生手術里，載體通常和人沒有特殊感情，就算讓一個相關者進去，也起不到安撫作用。沉馳卻是這次手術載體的主人。

萬一沉馳能夠安撫霓雨？

醫(yī)生一咬牙，“跟我來?！?/br>
一刻鐘之后，無菌監(jiān)控室的門被打開，身穿隔菌服的沉馳站在門口，步伐沉穩(wěn)地走了進去。

霓雨對周圍的動靜一無所知，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就是痛，超越人類忍耐極限的痛。

忽然，一只手放在了他的頭上。

這一刻，不知是否是錯覺，疼痛好似減輕了。

他像一個即將渴死的人，而頭上的那只手是最珍貴的水源。他用盡力氣靠近那只手，喉嚨發(fā)出痛楚的嗚咽。

“好了，好了?！?/br>
他似乎聽見有人正溫柔地對他說話，但他看不清楚，也聽不清楚，身體已經(jīng)被本能支配，而本能驅(qū)使他親近那個給予他撫慰的人。

沉馳將隔離器打開，坐在金屬平臺上，任由霓雨趴在自己腿上，一手握著他的前爪，一手在他頭部、頸部撫摸。

“嗚……嗚……嗚……”霓雨仍在痛吟，但不再用頭四處撞擊。

沉馳在病房里，陪了他整整一宿。

第12章書

在沉馳的陪伴下，霓雨度過了寄生手術之后最難熬，也是最關鍵的72小時，并成為那幸運的70%。

第三天，他以人形醒來，意味著他已成為寄生人的寄生紋路在他光潔的背部隱隱出現(xiàn)。

身體像是被丟進熔爐重新鍛造了一般。疼痛近似余震，已經(jīng)不再劇烈，卻仍舊在骨頭肺腑間停留不去。

他站起來，看著鏡子里煥然一新的身體，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陌生感。

臉還是自己的臉，肌rou似乎也還是過去的肌rou，但陳年的傷痕消失了，被永久地留在他被病毒折磨的舊皮囊里。

他用力回憶了一下，發(fā)現(xiàn)記憶還是自己的記憶，小時候在地下避難所經(jīng)歷的一幕幕清晰如昨——他沒有父母，或者說只有父親，沒有母親，是一個人造zigong孕育了他，自從出生，他就和無數(shù)誕生于人造zigong里的孩子一樣，被當做戰(zhàn)士來培養(yǎng)。

他試著在腦中尋找獵豹的痕跡。手術之前，他天真地認為，自己也許能夠繼承獵豹的部分記憶。

說不清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或許只是為了窺探沉馳私底下的模樣。

而現(xiàn)在，他遺憾地發(fā)現(xiàn)，獵豹的記憶并沒有因為基因融合而轉移給他。

醫(yī)生來了，在檢查過寄生紋路之后欣喜若狂，“你是我的所有患者里，寄生紋路出現(xiàn)得最早的一人！”

霓雨穿著病號專屬的米白色長袍，冷白的手腳露在外面。他總是覺得這種衣服像裹尸布。

“寄生紋路出現(xiàn)得越早，說明基因融合越成功。”他問：“醫(yī)生，這是不是意味著我能夠盡快歸隊？”

醫(yī)生的神情嚴肅下來，“你注意到你聲音的異常了嗎？”

霓雨點頭。

剛才說話時他就發(fā)現(xiàn)了，嗓子很不舒服，聲音也不是他原本的聲音，顯得粗糲許多。

醫(yī)生說：“嗓子難受，是因為你還沒有適應人形?！?/br>
霓雨眼皮跳了一下。

他以人的軀體活了22年，現(xiàn)在居然被說“還沒有適應人形”。

醫(yī)生解釋道：“在術后恢復期，你無法長時間維持人形，也不能在人形和獸態(tài)之間自由變換。一天中的大多數(shù)時間，你必須以獸態(tài)生活，以安穩(wěn)地度過排異反應?！?/br>
即便醫(yī)生不說，霓雨也有所察覺，維持人形的時候，用不了多少時間他就感到疲倦，而一旦變?yōu)楂F態(tài)，這種感覺就會消失。

“那大概需要多久，我才能正常生活？”

“你的情況，樂觀估計需要三個月。”醫(yī)生笑起來，“再觀察三天，你就能出院了?！?/br>
出院……

霓雨這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手術之前，他住在沉馳家中，而在被感染之前，他住在“熾鷹”的宿舍。

在003基地，他沒有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地方。

出院之后，他應該去哪里？

立即回“熾鷹”不現(xiàn)實，即便已經(jīng)成為寄生人，他還是有自尊心的，斷然不愿意被隊友看到一疲憊就變成豹子。可沉馳還會收留他嗎？

他知道，手術后是沉馳陪伴著他。那時他看不清聽不清，被沉馳撫摸的感覺卻那么鮮明。

不確定是受獵豹本來的情感所影響，還是因為新生時沉馳給予的慰藉，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想到沉馳時，多了一份異樣的情感。

他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這種情感，它柔軟卻又鋒利，像一道引力一般，讓他極度想要靠近沉馳。

“對了。”醫(yī)生道：“如果你不愿意住在沉馳少將家中，我也可以給你安排專門的寄生人宿舍，很多……”

霓雨連忙打斷：“我出院后去少將家里？”

“你不知道？”醫(yī)生說：“沉馳少將叮囑過，一旦你無需繼續(xù)住院，就送你去他家里?！?/br>
霓雨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我，我忘了?！?/br>
醫(yī)生笑道：“你需要休息，獸態(tài)更有助于你恢復?！?/br>
三天后，霓雨再次站在沉馳的宅院里。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沉馳并沒有親自去隔離中心接他，也再沒有獵豹歡天喜地地跑過來迎接他們。

他就是豹子。

倒是可以自己迎接一下自己。

沉馳不在家中，霓雨并不感到奇怪，沉馳身負要職，沒道理陪自己這個寄生人。

可他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