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他的手腕，把卡尼亞斯從虛幻的魅影里扯回來，五指涼得可怕。

卡尼亞斯垂著頭顱，緩緩看了過來，似笑非笑，指尖安撫地觸過少年的軟發(fā)。

他看到希德耳廓上泛起了淡粉色，一直延伸到纖細(xì)秀美的鎖骨深處，像一條包裝禮物的錦帶纏住了頸子。

很好看。

希德這才發(fā)覺自己做了什么，慢慢松開手。

“不要去?！?/br>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對空氣說話。

卡尼亞斯靜靜凝視著小圣子：“好?！?/br>
他想了想，問：“您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希德抬起頭，反問：“你不用做調(diào)查作業(yè)？”

卡尼亞斯疑惑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作業(yè)？帝國學(xué)院的？

他忘了，那種可有可無的東西。

此地不能久留。很快其他人會循著動靜找到這里來。

卡尼亞斯往回走了幾步，許久都未聽到熊跟上來的腳步聲。

轉(zhuǎn)過身去時(shí)，圣子大人仍舊坐在鐵柵欄的墩子上。

望著他的表情，像是要被遺棄荒郊野外的小孩似的。

變形咒需要調(diào)整全身的骨骼肌rou，對精神消耗很大，希德恢復(fù)人形后，半天之內(nèi)無法重新使用同樣的咒語。

經(jīng)過上千次天人交戰(zhàn)，圣子殿下還是被他的學(xué)長給輕輕地抱了起來。

滿臉通紅地。

除了女仆以外，希德從來都沒被其他人抱過。就算是在懵懂的嬰兒時(shí)期，切爾特一家也未曾向那個搖籃里被抱養(yǎng)來的孩子伸出手。

卡尼亞斯除下了獸皮護(hù)手，一手托希德的背，一手搭住他的膝窩。

青年的抱法很紳士，保持了兩人距離。

但感受到陌生男子的氣息裹住自己，希德仍舊渾身緊繃，每根頭發(fā)都幾乎要翹起來。他聽著卡尼亞斯踩過落葉的聲音，低著頭，捏住青年的衣領(lǐng)，眼神亂飄。

他又感受到了那天藏在灌木叢里，被獵人注視著的慌張。

什么圣子的威嚴(yán)修養(yǎng)高傲凜然不可侵的玩意兒，通通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

他想著，昨天夜里吃了兩個青蛇果……青年睡著的時(shí)候，他又悄悄自己切了一個。

他怕自己太重，卡尼亞斯把他給掉下去。

不過，他多慮了。

圣子殿下雖是十六七歲的年紀(jì)，可外表青澀，骨架又纖小，輕輕軟軟，像是還在當(dāng)魔法學(xué)徒的小孩子，眼睛又單純又通透。

卡尼亞斯是一名優(yōu)秀的獵手，扛過老虎的尸首，背過棕熊的殘骸。

所以，希德，這只小熊貓，對他而言……

差不多像兔子一樣輕，一只手就能提起來。

未免太輕了。

卡尼亞斯想。

“殿下要多喝牛奶。”

“……在喝了。”

第7章

即便希德對光系以外的魔法知之甚少，但他仍然看出卡尼亞斯做調(diào)查課任務(wù)時(shí)的漫不經(jīng)心。

僅僅是挑了活動于外圍的野獸進(jìn)行狩獵。而且等他袋子里的獸耳積累到一定數(shù)量后，竟然就收了手。

好像是在敷衍給他看。

希德很快意識到，完全不用加“好像”這個詞。

卡尼亞斯拉住軟繩，將裝滿獸耳的布囊扯緊口子，放在希德跟前逗貓兒似的晃了晃。

“夠了嗎？”

希德把頭扭到一邊。

這種對幼兒園小孩子說話的口氣，讓他覺得很別扭。

……他明明差一歲成年。

“我在原來的地方留了訊息。如果艾伯特回去，會知道如何找到我們?！?/br>
希德點(diǎn)頭。

其實(shí)他不在意艾伯特會不會來找他。

卡尼亞斯將布袋放入行囊，蹲下身來。

“您要是沒事情做，我知道一個有趣的地方?！?/br>
穿過濃密如簾的瘴氣，在蒂亞戈山嶺的另一側(cè)，有一處寬廣的平地。但這里沒有陽光灑落；相反，樹蔭吞沒了日光，使此地猶如永夜。

中央是一棵生長了上億年的古樹，仿佛巨人撐起天空。濃蔭下無數(shù)氣生根浮在空中，白色的風(fēng)鈴狀花朵點(diǎn)綴其間，星星點(diǎn)點(diǎn)地盛放。不斷有乳白色的光芒從花蕊誕生，飄靄似的晃入了大地，螢火蟲繚繞于根須、花瓣與樹木之間。

人間還是四月，這里卻像是暖冬飄著漫天的雪，浪漫得宛若詩人筆下的神界。

地上四處布滿復(fù)雜古老的符文，像是占星術(shù)士所用的古代語。外圍是完美的正圓形，邊緣刻著古怪卻工整的象形文字，看上去比古代語更加歷史悠久。

這一地的符文毫無疑問組成了某個古老的法陣。

希德只在圣院連接神殿的意識之殿里見過這種規(guī)模的符文法陣，而巨木腳下的法陣比圣院還要大上許多。

然而，他不能從中感覺到絲毫光明的氣息。

有人將它稱作神的花園。

據(jù)藏在學(xué)院圖書館的史料記載，在人類誕生前，它就存在于此處。

原始村莊的獵人誤入山嶺深處，見到這處法陣，后來平安返回村莊，便將此供奉為神靈的遺跡。

這些是卡尼亞斯告訴希德的事。據(jù)傳言這里還是名勝古跡。不過希德猜測，這應(yīng)該不是課本上的知識。

如果帝都學(xué)院的學(xué)生知道這個地方，那這里應(yīng)該會聚集了許多游玩的少年少女，可他們眼前空無一人。

希德抬起頭，一抹金燦燦的顏色劃入視野。

他定睛望過去，在懸垂的白鈴鐺花間，掛著一朵金色的鈴鐺花，熠熠生輝，十分醒目。

卡尼亞斯注意到他的目光：“金色鈴鐺，傳說要是研碎成粉末，做成護(hù)身符戴在身上，會得到花神的護(hù)佑。”

可是花神薇奧拉早八百年神隱了。

希德想著，又聽見青年說：“殿下想摘下來嗎？”

他搖頭，可眼睛還是盯著那簇花看。

“就算您當(dāng)成禮物，維拉女士也會很喜歡的?！笨醽喫剐Φ?，“火之章節(jié)的截?cái)嘈g(shù)，可以把焦痕控制在最小?！?/br>
他現(xiàn)在抱著圣子，不便于使用魔法。

“我不會。”希德看他一眼，耳朵有些泛紅，“圣院沒有讓我學(xué)?！?/br>
圣院只教導(dǎo)他光明系的咒術(shù)。就連變形咒的咒語都是他千方百計(jì)從一名圣騎士那里討來的。

卡尼亞斯稍稍一愣。

他注視著少年的發(fā)旋。良久，他說：“我可以教給您?；鹬鹿?jié)是很簡單的篇章?！?/br>
青年跪坐下來，以便圣子尋找更開闊的視野。

“看得到鈴鐺花嗎？”

“嗯?！?/br>
“伸出右手，手腕抬高一些，想象您面前是一架鋼琴，對，是這樣……”

青年聲色低沉，宛若皇家音樂會里燈火下拉響的大提琴，溫和耐心的嗓音撞得希德耳朵里癢癢的。

【懷有雄心的腥紅，懇請你重燃斗志，撞開困厄之門。】

在卡尼亞斯的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