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此，棠有三策?！?/br>
    “第一策，自是如同北魏孝文帝，開拓荒地。宣府，大同，遼東等地都可開發(fā)。如今朝廷已經(jīng)有開荒之策，自然不用棠贅述。第二策，自是變法，然不需如同王文公那般不給地主富戶活路。我等可以攤丁入畝，自此以后把人頭稅的銀錢直接歸到土地里。人頭可以作假，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土地總做不得假。第三策，棠聽聞海上番邦又高產(chǎn)作物，不如出海搜尋，從源頭上解決農(nóng)人和糧食的問題?！?/br>
    韓文瞳孔縮了縮：“海上番邦當(dāng)真有高產(chǎn)良種？！”

    謝棠張口胡謅：“棠回鄉(xiāng)科考，在杭州遇到大食商人。他們道海上番邦糧食，名玉米，畝產(chǎn)三千斤。且可在苦寒之地生長。”

    韓文道：“你和我仔細(xì)說說?！闭f著也不管水榭里的其他大人，直接拉著謝棠進(jìn)了一旁的小隔間。問了一堆問題。謝棠出來的時(shí)候頭昏腦漲的。韓文卻笑呵呵地對李東陽道：“李賓之，你這個(gè)學(xué)生我滿意的很。你把他讓給我吧。別說紫玉算盤，要什么我都給?！?/br>
    李東陽笑罵道：“你這個(gè)老不羞，我養(yǎng)了六年的學(xué)生，你一下子就要要走，好意思嗎？要不要面皮？”

    韓文道：“不要面皮又怎么了？”又對謝棠道：“你師傅替你向我要的見面禮還在我家里。我回去后派長隨送到你家。”

    韓文說完了后，整了整衣襟，笑道：“我該走了，東陽的這孩子說的讓我很有啟發(fā)，我要回家給陛下寫折子了。”

    30、第 30 章

    在幾位大人都走了后，李東陽道：“棠兒，跟我來。”

    謝棠感受得到，老師的情緒很低落。他道：“老師，您怎么了？”

    李東陽沒有說話，只是往前走。謝棠只是默默地跟著對方前行。

    很快，兩人到了一個(gè)有些衰敗的院子?？吹某鰜?，這個(gè)院子曾經(jīng)華美異常。但年久失修，好似厚重的油彩上蒙了一層灰，一層煙。有一種朦朧而頹圮的美感。

    李東陽推開了院子的門。謝棠跟著他邁過門檻。

    入目是一個(gè)祭臺，放著梨花木制的牌位，上面寫著幾個(gè)鐵畫銀鉤的字，分明是愛徒刑孟詞之墓。

    謝棠看著李東陽在那里悲傷而頹唐，心里為他擔(dān)憂，老師如此大的情緒起伏，如此悲痛，豈不是會傷身？

    “老師已經(jīng)知道了?！敝x棠扶著李東陽，用陳述的語氣說著疑問的句子。

    他剛才看老師談笑風(fēng)生，還以為老師沒有收到信息。可是就算揚(yáng)州要瞞著消息，但老師是刑大人的座師，刑大人這么長的時(shí)間了無音信，老師怎么可能不去查探。

    “陛下不允許老夫露出風(fēng)去?！崩顤|陽道?！八岳戏蚓鸵屯Ｒ荒Ｒ粯?。王老大人性子直，劉希賢和韓貫道可不是那等直脾氣的人。我若有些許不同，他們都能看出來八個(gè)模樣出來?！?/br>
    謝棠問道：“老師知道多久了?！?/br>
    李東陽有些痛苦地道：“已經(jīng)半月有余?！?/br>
    謝棠有些沉默，所以老師這些天是在經(jīng)歷著什么樣的痛苦？

    天家何其涼薄，陛下何其忍心？

    “來，給你師兄上一柱香?！崩顤|陽低聲道。

    謝棠走上前，沒有說什么，只是深深地沉默。他斂眸，凈手，點(diǎn)燃了一柱香。拜了三拜后把香插到香爐里。

    一時(shí)間，靜謐彌漫在整個(gè)院子里。謝棠看著老師有些蒼白的頭發(fā)，看著牌位上刺眼的字跡。心里默默地道，終有一日，你會沉冤昭雪。終有一日，罪人將會受到懲罰。

    當(dāng)閃耀天光照射大地，一切罪惡與黑暗都將會無所遁形。

    謝棠回家后，去了東跨院里的大書房里讀書。楊氏看他每日三更睡五更起，心疼地要命?？墒莾鹤右恍倪M(jìn)學(xué)，她又沒什么好勸說的，只能每天變著花樣做了湯湯水水送過去給謝棠進(jìn)補(bǔ)。

    謝遷見他如此，知道他是受到刺激了。也不去提醒他，讓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這種事情，還要孩子自己走出來。別人幫他，是妨礙了他的一次成長。

    謝棠這大半年，消瘦了很多，到了過年的時(shí)候，終于打算歇一歇。除夕這一日，鵲仙為他拿過來一件新制的直身，料子是緣織金獬豸補(bǔ)絨。上面繡了細(xì)密逼真的蘭花。

    鵲仙把衣服放到置衣架上，大少爺不喜歡丫鬟服侍，在整個(gè)謝府都是有名的。

    謝棠換了衣衫，用發(fā)帶束了頭發(fā)。隨意帶了雜佩，蹬上細(xì)細(xì)繡制了祥云的粉底皂靴。接過月仙送過來的茶，喝完后去凈房洗漱。

    出來后，云仙和水仙一個(gè)拿了羊角琉璃小宮燈，一個(gè)拿了姑蘇山水十八骨的傘。對謝棠道：“大少爺，我們?nèi)ソo老太太請安?！?/br>
    謝棠道：“好。”橋松院里的丫鬟靜悄悄地開始收拾。月仙把一件繡著桃枝的姑絨披風(fēng)遞給謝棠。謝棠穿上后往外走，云仙和水仙兩個(gè)忙忙跟上他，一個(gè)打著傘，另一個(gè)執(zhí)著燈。和謝棠一起去若水院。

    如今已經(jīng)入了冬，天亮地晚。若水院的老太太精神好，每天送老爺去上早朝后就不會再睡。謝棠讀書起的早，每天都會去陪著祖母用過早膳后再去讀書。

    謝棠到了若水院，門口的丫鬟喊道：“大少爺來了?！睅讉€(gè)小丫頭掀開了簾子，謝棠進(jìn)去后，只見謝遷和徐氏正在吃飯。徐氏笑道：“棠兒還沒吃呢吧？喜鵲，給大少爺盛一碗粥?！?/br>
    喜鵲是徐氏在把之前那四個(gè)大丫鬟嫁出去后又提上來的大丫鬟里的一個(gè)。容貌中上，為人平和。很得徐氏的喜歡，因此在謝家也多了幾分體面。

    謝棠接過后道了一聲謝，謝遷道：“今年二月你大舅舅回京述職。你倒可以去見見了。楊溫行在南疆那邊兒十多年了，你竟是長了這么大都沒見過親娘舅?！?/br>
    謝棠道：“這消息可以告訴我娘嗎？”

    阿娘在家時(shí)大舅舅最疼愛阿娘，如今十多年未見，定是極想念的。聽到這個(gè)消息，阿娘一定高興。只是如今朝廷文書還沒有下達(dá)，倒是不知道好不好告訴阿娘。

    徐氏笑道：“無妨的。這點(diǎn)子事情，老爺還是能夠做主的?！闭f完嗔了謝遷一眼，謝遷竟然笑呵呵地牽起了徐氏的手。

    謝棠低頭喝粥，看著粥里的蕓豆不發(fā)一言。

    非禮勿聽，非禮勿視。孔圣人所言，果真極其有理。

    這頭，他還是低一會兒吧。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