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世界上，終是忘恩負(fù)義者居多。蠢人占了大半。

    孟秋之時(shí)，李東陽上衙，路上碰到了謝棠，師生二人一起往皇城里走。不知今日為何那么巧，師生二人竟是遇到了羅玘。

    羅玘是李東陽的門生，也算是謝棠的師兄。李東陽見了他倒是覺得湊巧，今日他們師生三人居然碰到了一起。

    謝棠笑道：“羅師兄?！?/br>
    可羅玘竟是恍若不知，把作揖的謝棠晾在了空氣里。也沒有給自己的老師行禮。拂袖而去，避李東陽二人如虎。

    李東陽眼中訝異，但他脾氣素來都好，為人隨和。

    因此只是眸中黯了黯，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謝棠卻是受不了這等閑氣，更受不了自己的恩師被門生侮辱。

    他自己可以受到諸般傷害，可是他的老師不能夠被小人不明不白地侮辱！

    他直接上前，拿起插在玉帶里的象牙笏版。阻擋了羅玘將要離開的路。

    “羅師兄這是急著去哪兒啊？”謝棠的語氣早沒了剛剛的溫潤，反而有些陰森。

    他壓著自己的怒氣，眼神冷漠地看著羅玘。譏諷道：“羅主事是眇了雙眼，還是良心被狗吃了？老師待你如父如兄。你今日避之如諱，所為何事？”

    “換句話說，就算你羅主事良心被狗吃了。我們不去論什么道理，也不去講什么情分。只說你今日見到上官避之不及，不行禮就直接走了。我謝伯安是不是可以參你一本藐視上官？！”

    “我敬你是師兄，主動(dòng)向你行禮。也請(qǐng)你不要不識(shí)抬舉。”

    “好歹我謝伯安，也是一部長官?！?/br>
    羅玘被他一口一個(gè)主事叫的臉色發(fā)青。他熱血上頭，不管不顧地道：“你和李東陽，哪一個(gè)是忠直的大臣？！你祖父都走了，你還在朝中和太監(jiān)勾結(jié)！還有你的那個(gè)老師，為什么劉希賢公和謝于喬公的請(qǐng)辭折子都被批了。就他李東陽的沒被批下來？！你們師徒二人，都是國之蠹蟲！小人……”

    還沒等到他把“行徑”兒子說出口，謝棠直接就把象牙笏版抽到了羅玘的臉上。

    他厲聲道：“我謝伯安今日因?yàn)樽o(hù)師心切傷害同朝官員。你那么厲害，就去和陛下參我！我這個(gè)小人等著被你這個(gè)君子進(jìn)詔獄的那一天！”

    羅玘想要打回去，可他一介書生的體力武功，怎么能夠比得上謝棠這個(gè)從小習(xí)武跑馬的？謝棠直接躲過羅玘的攻擊，然后抓住了對(duì)方的衣領(lǐng)。扇了他一個(gè)耳光。

    他道：“這是我替老師打給你的。羅主事，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不過是看著老師心軟面軟，才這么肆無忌憚！要沒有老師回護(hù)，朝中多少忠直能吏早都死了！你居然還敢在這里說老師如何？！”

    “你知道我謝氏門生被劉瑾清算了多少人嗎？我百般回護(hù)，千種斡旋。我謝氏門人還是沒了十之一。要沒有老師，你還能夠在這里安享太平？”

    “愚不可及，不知所謂！”

    羅玘懷中掉出來一封信。

    謝棠想要阻止李東陽去拿，但因?yàn)樗€握著羅玘的衣領(lǐng)，沒來得及阻止。

    李東陽撿起來后，只見上面寫著李賓之公臺(tái)鑒。

    他剛剛聽到羅玘的話，已經(jīng)氣得兩眼發(fā)黑。還好有棠兒在，為他說話，爭得一份公理正義。他才勉強(qiáng)維持了表面上的寧靜。

    看到了這封明顯是要給他的信，他直接打開了。

    ——李大人親啟：正德伊始，國朝不寧。jian宦禍國，諍臣請(qǐng)辭。馬、劉、韓、謝四公俱出。惟公諂媚陛下，勾結(jié)內(nèi)宦以留于鳳池。又有何意？人而無儀，不死何為？懇請(qǐng)公致仕回鄉(xiāng)，莫要在此惹人閑笑。難道公處于庭，竟了無羞愧難當(dāng)、無地自容之感？自今往后，吾非公之門生，公非我之老師。吾與汝，割袍斷義，日后當(dāng)面不識(shí)，了無瓜葛糾纏！

    李東陽一目十行，看完后急怒攻心。他本就有痰血之癥。如今竟是直接吐出來一口血來，暈了過去。

    謝棠見自家老師搖搖欲墜，立刻一把放開羅玘的領(lǐng)子，把他往地上一摔。

    過去抱住李東陽。李東陽吐出去的那口鮮血觸目驚心，讓謝棠不敢有絲毫耽誤。他喊了幾個(gè)侍衛(wèi)去請(qǐng)?zhí)t(yī)，然后抱著李東陽往文淵閣的值房里跑去。

    而羅玘被謝棠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嚇得大腦空白。那個(gè)眼神冰冷而怨毒，像是要把他吃了一般?？膳轮翗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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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5、第 115 章

    李東陽醒過來的時(shí)候, 已經(jīng)是晌午。

    謝棠坐在一旁親自煎藥，聽到李東陽醒來，立刻過去輕聲詢問：“老師，你還覺得怎么樣？還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東陽面色仍舊是蒼白的。剛剛太醫(yī)院何醫(yī)正雖然給李東陽施針穩(wěn)定了李東陽的病情。但是因他沒有醒過來, 無法喝藥, 現(xiàn)在仍是有一些氣血不足。

    謝棠端了剛剛泡好的黨參溫水過來, 道：“老師先喝上兩口, 棠去看著煎藥的爐子?！?/br>
    李東陽接過水，喝了一口然后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shí)候了？”

    謝棠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午時(shí)了?！?/br>
    李東陽有些沉默，謝棠也不去打擾他的思索，自己去看著正在熬制的湯藥。

    藥好了后, 謝棠把藥斟到了白瓷碗里。端著放著藥湯的托盤過去給李東陽喝藥。

    李東陽見謝棠端了藥過來給他, 端了過來，喝了幾口后把藥喝完。謝棠接過李東陽喝光的碗，給自家老師遞上了一塊松子糖緩解苦味。

    李東陽擺手表示不用，然后嗓音有些發(fā)澀地道：“阿棠, 你說我真的做錯(cuò)了嗎？”

    他是一個(gè)古代士大夫，就算是無比堅(jiān)韌, 善于忍耐。但是他仍舊是無法擺脫仕林名聲對(duì)他的束縛。

    謝棠卻是不同，前世的經(jīng)歷讓他對(duì)所謂聲名并不是十分看重。

    流言不能夠改變他的志向, 名聲束縛不了他的心靈。

    他之所以看重名聲，不過是把這種名聲當(dāng)做了自己的工具。用它當(dāng)作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