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只是時不時，在仰望月亮的瞬間，他還會記起那個曾用微弱光芒照亮他生命的人。

遲歸正如當(dāng)年的白襯衫，比白襯衫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更精致、更完美、更遙不可及。

海灣不再羨慕他們了，這些年他見過的溫文爾雅或有錢有勢之人多如牛毛，卻從未有一個似遲歸般不染凡塵。

對前者他尊重，對后者他惱火。

他沒有走地下停車場，那里更遠(yuǎn)。進(jìn)單元門時他還在撥視頻電話，老混蛋已經(jīng)用指紋開了鎖。海灣不作停留，偏身鉆了進(jìn)去。

電梯久久還不降落，老混蛋面無表情地等在門口。海灣離他兩步遠(yuǎn)，出來時忘了帶手機(jī)，現(xiàn)在只能面色尷尬地盯著緩緩下落的電梯數(shù)字。

遲歸安然自處，雨水順著傘骨滴到他鞋邊，一腳泥濘，絲毫沒有平時的精致整潔。海灣冷眼看著，心里一陣暢快。

電梯門“叮”地打開，老混蛋率先走進(jìn)去，輸入指紋按下十七層——連按了三下。海灣跟在他后面，站到了他右前方，縮在角落里，暗忖這又是什么毛病。

安靜沉默，逼仄的空間里只能聽見電梯運行的聲音。海灣覺得手腳前所未有的難以控制，既想動一動，又覺動彈不得。

電梯門一開，遲歸剛邁出半步，迎面竄進(jìn)陸遠(yuǎn)舟的身影：“灣灣你回——來了……”

老混蛋及時閃身避開，與他擦肩而過，撣撣衣服走了出去。

陸遠(yuǎn)舟氣得面色發(fā)紅，拽著海灣道：“我靠。我不就碰了他一下，至于么？還拍拍，老蝸牛臭混蛋！”

海灣笑道：“剛才你還說他除了冷淡沒什么不好?！?/br>
“那是用男友視角看啊，對外人他可真夠討厭的?！标戇h(yuǎn)舟忿忿摔上門，迭聲催著海灣給他榨橙汁。

隔壁遲歸回到家，拿出一只高腳杯倒了些啤酒靠在流理臺邊啜著，思緒紛飛，眼前忽然現(xiàn)出方才海灣在電梯里的表情，驚艷的五官，幼嫩的娃娃臉，還有一對小巧的虎牙。

想著想著，郵箱里的寫真又蹦了出來，各式各樣的、極具誘惑的艷情照。

他坐回電腦前，仔細(xì)將海灣的資料看了一遍，典型的底層人士，除了一張臉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

這樣境遇里長大的人，上佳姿色有時不僅不是資本，反而是原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現(xiàn)有能力掌握不了的東西，有時會招來禍患。

遲歸點開微博頁面，在搜索欄里輸入“Ecstaticboy”，不用翻便關(guān)聯(lián)出一個七千多粉絲的ID,評論很熱鬧，看來大都是活躍粉絲。

再看圖片，穿著白雪公主服的海灣、戴著狐貍尾巴、兔耳朵的海灣，一身女式水手服下面只有底褲的海灣，妖嬈嫵媚，難掩男子氣息。

繼續(xù)下滑，遲歸手指一頓，頁面上突然閃過一個短視頻。脫光的男人蓋著浴巾遮遮掩掩，在自我慰藉。

拍得隱晦，但一眼便知是什么內(nèi)容。許是因為傳播量不夠，還沒有被屏蔽。但在這個ID下，已經(jīng)算是轉(zhuǎn)發(fā)、點贊最多的一條。

遲歸再次回到首頁，在簡介里看到一個網(wǎng)店鏈接，復(fù)制到網(wǎng)頁里，是家十分小資的情趣用品店。頁面整潔、圖片清秀，并非傳統(tǒng)印象中粗魯不堪的樣子。

每一件東西——從衣服到用具——商品詳情里都是海灣，重點部位打了馬賽克，臉也遮住大半，但那些動作分明是寫真里的照片。

遲歸勾了勾嘴角。

原來如此。

海灣洗干凈陸遠(yuǎn)舟喝完橙汁的空杯，擱在晾杯架上，問他：“餓不餓，晚上吃什么？”

陸遠(yuǎn)舟指指角落的玻璃，那邊的遲歸正在給自己下面。區(qū)別是海灣準(zhǔn)備做清水掛面，而他做的是海鮮意面。

牡蠣個個張口，灑上朗姆酒，再配兩對海蝦，不用吃都知道是絕味，“他吃那么好，咱吃這么簡陋，這對比也太明顯了吧?！?/br>
“那你敲門去他那邊吃啊?！焙硴瞥雒鏃l，把荷包蛋撈在他碗里，又點綴了許多調(diào)味料進(jìn)去?！翱靵沓园?，你再看也還是改變不了今晚要吃掛面的命運，看得時間越長，就越饞?！?/br>
陸遠(yuǎn)舟癟著嘴走過來，攪拌兩下面條，吃了一口：“嗯……味道居然還可以?！?/br>
“我跟你說個正事兒?！焙吵灾嬲f，“我想找個工作，整天等著拍照片，我房租都交不起了。”

“你去我爸那兒吧。”陸遠(yuǎn)舟擰開擱在水池邊的礦泉水說，“我跟他說一聲。”

海灣搖頭道：“還是別了，你跟你爸都不說話了。我想好了，就去對面那個酒店上班。”

陸遠(yuǎn)舟端著碗走到窗前，陰翳下的翠墨山巒間有兩棟樓，那是著名的皇家山景酒店，五星級。

“那兒可不好進(jìn)?！彼淮_定地問：“你不會又想去干換床單、打掃衛(wèi)生的活兒吧？”

海灣瞥了一眼隔壁正進(jìn)食的遲歸，搖頭道：“不會，我去應(yīng)聘迎賓，或者酒店服務(wù)員這種活兒。就是要求長得好看，條件肯定寬松。”

“恐怕沒你想得簡單。”陸遠(yuǎn)舟把碗放進(jìn)水池，倚回玻璃上說：“你看他啊，吃得還挺優(yōu)雅的?！?/br>
海灣打開水龍頭，洗著碗道：“煩人歸煩人，長得真是不賴。”

陸遠(yuǎn)舟笑了笑，嘴巴向隔壁吃完飯正在擺弄電腦的遲歸一努，問道：“那你動不動心？”

“你怎么老把我跟他一塊湊？”海灣躺在沙發(fā)上踢他的腳，“就見了兩三面，你已經(jīng)念叨好幾次了?！?/br>
“因為他跟你配呀，你倆都長這么好看，身高差也可愛，而且還住隔壁，多好，簡直是天作之合?！标戇h(yuǎn)舟轉(zhuǎn)轉(zhuǎn)眼珠，笑道，“我給你當(dāng)紅娘吧?！?/br>
“我去跟他要電話，你倆聊聊，行就行、不行就算。遲歸脾氣呢是討厭了點兒，但條件好啊。他要是做你男朋友，將來對誰都不搭理就對你好，多讓人心動啊?！?/br>
“別了吧，我可不敢招惹這種人。”海灣連連擺手：“你給我介紹個踏踏實實的還差不多，和我條件差不多的就行?！?/br>
“我是說真的?！标戇h(yuǎn)舟正色道，“就那點兒過節(ji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不至于耽誤了跟他談戀愛吧?！?/br>
“老實人也未必靠譜，說不準(zhǔn)內(nèi)心怎么陰暗呢。萬一再遇見一個你爸那樣的，你怎么弄??？”

海灣探過腦袋，細(xì)細(xì)打量對面的遲歸，除了好看，他貧乏的詞匯量再也想不出任何溢美之詞可以準(zhǔn)確地形容他。

遲歸給人的感覺，其實很難用這寥寥兩個字概括，他好像站在云端的人，冷漠、強大、美麗，同時又帶著些隨時準(zhǔn)備悖逆權(quán)威的不羈與落拓。

“你當(dāng)市場上買菜呢，喜歡就買？”海灣道，“別說追了，我去敲敲他的門，估計他都得拆下門板來擦擦?！?/br>
“這么說你承認(rèn)喜歡他了？”他抓住話柄，趁機(jī)追問：“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