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心微皺，末了，下巴微抬，望向蹲在地上的小姑娘，“上來，我?guī)阆律??！?/br>
    小洛桑緩緩抬起頭，啊了一聲。

    看著比毛驢矮了不少的小姑娘，少年不耐地伸出手。

    小洛桑有些遲疑，她是走累了才蹲下來玩一玩的，她不想再走了。

    小洛桑爬起來抓住少年的手，被他雙手抱上毛驢。

    小洛桑坐在少年背后，抓著他一截衣角，好半晌湊到少年耳邊。

    少年壓抑著一陣咳，感覺到靠近面色冷淡地回首，微一挑眉，盡是不動(dòng)聲色的兇戾。

    小洛桑睜著提溜轉(zhuǎn)的眼，不帶怕的，“你好弱啊，一只手都拉不動(dòng)我，卿榕都拉得動(dòng)我呢?！?/br>
    少年沒搭理她的嘰嘰喳喳，胳膊肘隨意向后頂了頂，將小洛桑頂?shù)秒x他遠(yuǎn)些。

    小洛桑鍥而不舍，孩子的警惕心來的快去的也快，何況是個(gè)一只手都拽不動(dòng)她的好看少年。

    小洛桑揚(yáng)著下巴，晃著兩條腿，“我才不是被拋棄的。你一見到我便這般說，你才是被拋棄的吧?！?/br>
    少年看著前方，稍稍抿唇，充耳未聞。

    小洛桑也不在意，“爹爹肯定在找我，你將我好好還給爹爹，他會(huì)報(bào)答你的……”

    身后小洛桑嘰嘰喳喳。

    少年聲音陰沉，“閉嘴，再說話便滾下去！”

    小洛桑沉默不久，少年聲音夾著雪粒滾來，“我會(huì)將你還給你爹爹，在那之前，你要喚我兄長(zhǎng)，明白嗎？”

    “嗯！”

    “有人問你，你便說我們是兄妹，偷跑上山來抓雪兔的，聽到了嗎？”

    “……不說話我扔你下去了?！?/br>
    這下小洛?；卮鸬煤芸欤钢慌攒f過的白影，“兄長(zhǎng)——抓雪兔！”

    少年便不再說話。

    殷懷霜遠(yuǎn)望這一幕，眼眸凝視著那個(gè)斗篷一晃一晃的小姑娘。

    毛驢走得不穩(wěn)當(dāng)，某一刻，小姑娘哇呀一聲前撲抱住少年的腰。

    少年立刻回身將人扯開。

    畫面便是在這一刻顛轉(zhuǎn)，殷懷霜眼里，少年將小洛桑扯開的瞬間，小洛桑便碎裂了。

    血rou模糊，鮮血很快淌滿冰雪的世界，整個(gè)世界化為血紅，漸漸又被黑暗淹沒，兩旁的高山崩塌，碎石滾滾而下。

    殷懷霜前撲，碎裂的小洛桑在他眼前被淹沒在接連不斷的滾石中，睜著烏黑干凈的一雙眼。

    漸漸那雙眼的眼尾拉長(zhǎng)了些，清澈干凈中碎入點(diǎn)點(diǎn)水光，多出稍許魅惑的味道，嫵媚多情，雙眸靜靜望著他，無聲勾人。

    殷懷霜也像全身被石頭碾過般痛。

    ……

    床榻上，殷懷霜痛苦地睜開眼。

    洛桑正在用手帕給殷懷霜擦去額上的冷汗，無防備撞入他幽深的眼眸。

    “你醒了？”洛桑下意識(shí)唇瓣彎起，眼里漫上驚喜的光。

    不待笑容完全綻放，洛桑便被大力拽向了下方。

    洛桑啊了一聲，身下人同時(shí)發(fā)出忍痛地支吾聲。

    殷懷霜撐起上半身，不顧背上傷口崩裂，腿骨劇痛，驟然將洛桑拉到身前，緊緊擁住。

    洛桑眼眸放大，完好的手撐住床榻，方在最后免了砸到他身上。

    洛桑被他的動(dòng)作驚出冷汗，急怒交加，“你是不是不想自己的傷好了?！?/br>
    殷懷霜像是聽不到她的話，只死死盯著她，目光偏執(zhí)，“我怎么會(huì)讓你碎在我眼前?！?/br>
    洛桑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殷懷霜卻看著她，倏然倒下，壓在她身上，緊閉上眼，唇間溢出幾個(gè)模糊的音節(jié)，“要叫兄長(zhǎng)。”

    洛桑：“……”

    34.  洛家姑爺16   醫(yī)術(shù)淺薄

    洛桑險(xiǎn)些喘不上氣。

    她雙腳支棱在地上, 半邊身子于床榻邊沿顫顫巍巍，偏又添了沉顛顛的重量壓在她胸前。

    洛桑抵著殷懷霜的腦袋推開。

    ……沒能推動(dòng)。

    洛桑心內(nèi)浮起不好的預(yù)感，殷懷霜不會(huì)又暈過去了吧。

    洛桑喊他的名字。

    半晌，無果。

    洛桑轉(zhuǎn)而喊寧月, 依然無果。

    四周寂靜無聲, 只聞?shì)p風(fēng)簌簌刮過枝葉。

    洛桑頓覺胸更悶了。

    堅(jiān)硬的木板生生硌著她的脊背, 洛桑覺著, 這般下去，用不了太長(zhǎng)時(shí)間，她便可以折成兩半了。

    更不提，洛桑抬手，在殷懷霜背上摸到一片濡濕。

    洛桑急得不行。

    這時(shí), 屋外響起由遠(yuǎn)及近的腳步聲, 聽聲音，來得人還不少。

    洛桑僅猶豫了兩息，便在讓人看到她此刻狼狽的姿勢(shì)與盡快處理殷懷霜裂開的傷之間做出了選擇。

    洛桑出聲：“誰在外面？快去找大夫來。”

    屋外腳步聲稍停，下一刻, 屋門直挺挺被推開。

    洛桑聞聲偏首，與五雙眼睛相覷。

    空氣安靜一瞬。

    季大夫與王大夫率先移開眼。

    蘇雯婉似笑非笑，“桑桑，要不我們等會(huì)兒再進(jìn)來？”

    洛桑極盡若無其事的模樣，“您隨意, 兩位大夫留下即可?！?/br>
    蘇雯婉哂笑。

    洛允修大步上前, 要拉開殷懷霜。

    洛桑下意識(shí)叮囑，“爹爹，您小心些，他背上有傷?！?/br>
    洛允修動(dòng)作未停, 瞥洛桑一眼，語氣溫緩，“我會(huì)傷了他不成？”

    洛允修眼里毫無溫和笑意。

    洛桑飛快搖頭。

    季大夫與王大夫也上前幫忙，三人一起將殷懷霜安置在床榻內(nèi)側(cè)。寧月則扶洛桑起身。

    洛桑一手按在腰后按揉，瞪寧月，“剛剛?cè)ツ牧?？?/br>
    聽出話里的譴責(zé)意味，寧月委屈，“不是小姐你趕我走得嗎，我便去了院門外……”

    洛桑眼眸輕眨，含著些譴責(zé)，邊走向外間邊嘆息，“我怎就留了你這么個(gè)丫頭?！?/br>
    蘇雯婉倒了杯茶放在左手邊，示意洛桑過去坐。

    洛桑坐下，捧起茶盞，喝完一口，目光便頓住。

    黑漆梅蘭紋屏風(fēng)后，兩位大夫在給榻上之人重新包扎傷口，長(zhǎng)條染血的白布卷成一團(tuán)。

    洛桑很快垂眼，覺得眼睛也被那血色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