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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份,提筆剛簽一個字母,便停筆不寫了。 習慣使然,要不是反應快,他幾乎馬上就要連寫兩個F,然后畫上一個大C,一氣呵成地簽完名字——在這張紙上簽上“F.F.Chopin”?他有預感,未婚妻小姐一定會當場崩潰掉。 他笑著微抬視線,不料當場抓住某人伸著脖子想要偷看的行為。 視線相撞,少女心虛地扭過頭,去看展示柜上瓷器的漂亮花紋。 肖邦有種預感,這位可愛的小姐,一定會給他的生活帶來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從來都是保守的。但這次,有種好奇誘惑著他去冒險。 筆鋒一轉,波蘭音樂家決定給自己換個身份。 畢竟父親說了,“碰到感興趣的人”,就去試一試。 肖邦把契書遞給歐羅拉,提筆去簽自己那份。 “F……弗……” “怎么了,小姐,我的簽名很難辨認嗎?” 他聽見她在讀自己的名字,斷斷續(xù)續(xù)地沒有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笑著問道。 但對方把頭搖得像只撥浪鼓。猶豫片刻后,支吾著給了他回答。 “沒有,就是,你簽名的習慣……好像肖邦……” 他的心臟咯噔一下,才披上的身份不會就被當場看穿了吧? “不過,名字并不是。先生,只是那個‘F’,真的太像他的風格了?!?/br> 她有些迷離恍惚,甚至提起手指,在空中順著筆跡勾畫著他名字的首字母。 這一切,都落入肖邦的眼里。 會是什么樣的一個人,能熟練駕馭他的鋼琴曲——沒有聽過他的演奏卻能抓住曲目里的靈魂,無法把他和畫像上的“Chopin”聯(lián)系起來[1],卻把他簽名的風格習慣熟悉到宛若相識已久一般? 他一時想不出。 但揭開答案的過程,一定不會令人失望。 青年踟躕片刻,在自己的那份婚約書上,簽上了他的真名。 等他晾干字跡,收卷好契書后,他看到少女在另一端前傾身體,將她的手遞給了他。 “那,重新認識一下,‘未婚夫’先生?” 他笑著輕握住她的指尖,左手將外套口袋里插著的玫瑰花取出來,順勢綴在她的頭上。 在花園里,他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她空蕩的黑發(fā)髻。 那根發(fā)帶不太方便在此刻送還,用鮮花替代正好。 “你好,‘未婚妻’小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代表著距離的敬辭被替換,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在指腹彌漫。玫瑰的紅色滿溢出來,將她白皙的臉浸染成緋色。 指尖像是點著了火焰。她哆嗦著完成握手禮后,迅速抽回手背在身后。 “歐羅拉·沃德辛斯卡,算是……半個鋼琴家吧?!?/br> 且不論她莫扎特旋律一般可愛的聲音,只是這量詞的使用,就足以令他再次開懷。 鋼琴家,能用半個做修辭嗎? 今天,他的唇線有些脫離自身的控制呢。 等等,介紹要帶上職業(yè)? 肖邦愣在原地。 “弗朗索瓦·彼頌(Francois Pi)[2],姑且是個……作家[3]?!?/br> 情急之下,他脫口而出寫在婚書上的化名。 也給自己披上了,他最不可能穿上的馬甲。 第8章 Etude·Op.8 【兩份嫁妝】 直到歐羅拉雙腳邁進客宿的咖啡店的大門后,身上沉重的枷鎖才脫落。 店內,烘焙好的咖啡豆被研磨成細膩的粉質,發(fā)散著陣陣令人沉醉的木果香氣。她瞇眼輕輕嗅了口,略帶些苦味的氣息在鼻腔里擴散開,瞬間讓她耳目清明。 歐羅拉正要上樓,眼角的余光掃過手里的羊皮卷上,停落片刻后就再也移不開。 男女雙方將自己的半生交給一支雕花的木質蘸水筆,用一瓶不知產地的黑色墨水,將名字留在了屬于對方的羊皮紙上。等墨水干涸,白紙黑字,似乎就是兩顆堅定不移的、毫無悔意的心。 令人遺憾的是,這神圣的一刻,無關乎愛情。 但又使人琢磨不透:少女和青年的儀式,不含絲毫脅迫——至少從他們臉上,可以看到毫不勉強的舒心笑容。 或許一切都是意外,卻也擔得起一句剛好。 于萬千種可能中,恰巧趕上最好的選項。 她收回腳,不由地想起簽完婚書后那一幕小插曲—— 在沃德辛斯基伯爵的宅邸完成的定親儀式,身為長輩至少要出席結尾。確認婚契成立的時候,歐羅拉正要把婚書遞給伯爵核查,不料身邊新晉的未婚夫先生要比她快得多。 她看著伯爵連連點頭,婚書被卷起系好后還給青年。來自巴黎的紳士側耳告訴少女,她的那份不用核對,順帶還附贈了一枚和煦的笑。 被咖啡香氣包圍的歐羅拉,回憶起那對伯爵夫婦毫不反對的表情,加上某個百合花一般的青年,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她甩甩頭,不禁好笑自個兒過于敏感了。 婚契書啊…… 從未料想過,來到十九世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呢。 “歐羅拉,你回來了。” 陷入自我世界的少女正幽幽嘆氣,聽到熟悉的聲音偏過頭,看到佩蒂特正坐在櫥窗的餐桌前,手里的繡崩上飄落著零星幾朵絲線繡成的小花。 就像出海的船總會歸港一樣,她立即快步過去坐下,將所有的感嘆和唏噓都拋之腦后。 “是的,柯塞特嬤嬤,你的事都辦好了嗎?” 店主適時地給窗邊的客人端上香醇的牛奶咖啡,告知鋼琴已經修好,輕易便收獲一份來自少女的驚喜感謝。 長者以頷首示意,未曾移開過分毫視線。 杯勺在歐羅拉的指尖輕轉,將深棕與暖白攪拌成更加溫柔的顏色。佩蒂特看著自家小姐恬淡的笑,臉上的肅穆便柔和了好幾分。 霎時間,她不知該如何回話了。 * 今天讓歐羅拉獨自前往沃德辛斯基宅邸,是佩蒂特思考良久后作出的決定。 即使這或許違背了她的職責。 自小姐從高燒中醒來,已有些許時日。教導嬤嬤無時無刻不再感激上帝,能讓少女重新恢復健康。 就算她丟掉了過去的記憶。 就算她對自己不再如往常親昵。 失去記憶的歐羅拉很不一樣。 她似乎更獨立,更自主,也更堅強——尤其當她坐在鋼琴前,整個人都會迸發(fā)出奪目的光芒。 佩蒂特幾乎快分不清究竟哪一個小姐才是真實。 她只知道,現(xiàn)在這個小姐,對她是陌生的。 陌生,就意味著距離感。 以至于佩蒂特最近總被某個念頭困擾:她,是不被需要的。 小姐學東西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