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調(diào)戲了。小雨見商柔臉色變了，忍不住噗哧一笑。

「那些人還會再來嗎？」商柔擔(dān)心地說道。

小雨斂起笑容，正色說道：「那些打傷我的人或許已經(jīng)找來了。商柔，我會盡快回到湘州，免得連累你和婉兒。」

商柔低頭道：「你……你……」

「回家吧?！剐∮隂]有多說，只是接過商柔手中的東西，牽著他的手就往回走。商柔看著二人相握的雙手，小雨春蔥似的五指扣緊自己的五指，彷佛不會輕易松開。手是極美的，但商柔想起剛才小雨就是用這柔荑把那麼多人斃於手下，心里還是不禁陣陣發(fā)冷。

然而商柔和小雨回到家里并沒有看到婉兒。

婉兒不見了。

由於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商柔首先想到的是埋伏小雨的人，他向小雨提出這個可能性，小雨凝視著他片刻，然後搖頭道：「不會的。」

「為什麼你那麼肯定？」商柔內(nèi)心害怕，語氣不由自主強硬起來。

小雨沉默了半晌，說道：「他們不會拿任何人來威脅我?！?/br>
商柔沒有時間仔細咀嚼小雨的話，更沒有這心思質(zhì)疑為何本該失憶的小雨似乎很了解刺客的行事手法，現(xiàn)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煩惱。

小雨和商柔只在家里看見心焦如焚的鄭老伯，鄭老伯急得快要哭了，說起話來也不連貫，商柔和小雨花了大半天才知道鄭老伯在說什麼。

接近下午時，鄭老伯正在廚房里做飯，婉兒應(yīng)該是在後院里玩耍，怎知當(dāng)他出來找婉兒時，婉兒卻不見了。

商柔連忙跑到村子里找人詢問，看看有沒有人見過婉兒。小雨倒是冷靜，他留在屋子里，向鄭老伯問道：「老伯，婉兒早上有沒有什麼特別？」

鄭老伯老淚縱橫地說道：「就跟平日一樣啊?！?/br>
「鄭老伯，您再仔細想清楚，您有沒有跟婉兒說過什麼特別的話?！剐∮耆崧暤溃骸复遄永锒际鞘烊?，他們不會突然帶走婉兒的，最近也沒有陌生人經(jīng)過這里，而婉兒也不是那種頑皮的小孩子。她若是突然離開，一定是有原因的?！?/br>
在小雨溫和有力的安撫下，鄭老伯努力地回想起自己今天跟婉兒說過什麼話。

「對了，我跟婉兒提起她的父母——也就是幾句而已，我說她的父母雖然死得早，幸好有商柔在……」

小雨抿唇道：「老伯，商柔有帶過婉兒去掃墓嗎？」

「我不知道，這幾年我也沒怎麼商柔來往?！?/br>
小雨略略點頭，他說道：「老伯，您先回家休息吧，我在這里等待商柔，待會兒我跟他一起去找婉兒?！?/br>
「真……真的可以找到嗎？」鄭老伯忍不住激動地抓著小雨的衣袖。

「一定可以的?！剐∮甑恼Z聲不重，語氣卻是極為堅定。他的眼神有種足以穩(wěn)定人心的力量。

六

把鄭老伯勸回家之後，小雨靜靜地坐在屋門前等待商柔。

商柔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問道：「婉兒回來了嗎？」

「還沒有，你有問到什麼嗎？」小雨問。

商柔搖頭，他退後幾步，像是有點奇怪地看著小雨，小雨也不去猜測他的意思，只是站起來說道：「你有帶過婉兒去掃墓嗎？」

「有啊?！?/br>
「我們?nèi)チ罱愫土罱惴虻膲災(zāi)箍纯窗??！剐∮晖葑油庾呷?，商柔連忙轉(zhuǎn)身跟上他。

墳場位於竹林深處的空地，小雨讓商柔在前面帶路。商柔知道會經(jīng)過剛才小雨大開殺戒的地方，不免有點忐忑不安，小雨卻依然步履從容。

商柔跟在小雨的身後，看著他筆直挺拔的背影，突然又想起他剛才毫不猶豫地奪走那麼多人的性命。

自己一直以來的認識的小雨，是真正的他嗎？

忽然，商柔感到自己撞到一人身上，他抬頭才發(fā)現(xiàn)小雨已經(jīng)停下腳步，正轉(zhuǎn)頭看著自已。

商柔有點不安地別過頭去，小雨的心思太細膩，自己的想法是瞞不過他的。

「你看起來有點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一下嗎？」小雨的語氣溫柔殷勤，使商柔不由自主又有點愧疚。

商柔轉(zhuǎn)頭看著眼前的小雨，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二人正站在剛才出事的地方，然而剛才的尸橫遍野已經(jīng)被清理得一乾二凈。他嚇得打了個突，小雨從他游離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想法，便說道：「或許是已經(jīng)被他們的同伴收走了?！?/br>
小雨的語氣平靜，商柔低頭，他突然問：「你怎麼知道的？」

言下之意是，失憶的人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

小雨沉默一陣子才說：「我想，那是一種本能??我不用猜就知道他們的想法?！?/br>
商柔喃喃自語地說：「小雨，你以前到底是什麼人？」

「不知道呢。」小雨偏頭微笑道：「反正，我現(xiàn)在是你的小雨。」

「你的小雨」彷佛觸動了商柔內(nèi)心的某處，使他自欺欺人地停止追問剛才的事。

樹影婆娑，陽光灑滿幽林里。

二人繼續(xù)往前走，商柔只是一言不發(fā)，小雨有點擔(dān)心他，便說道：「商柔，婉兒很乖巧，不會到處亂跑的?！?/br>
「嗯?！股倘岬皖^走著，他說道：「小雨，當(dāng)年暴雨成災(zāi)時，我本想去山里救人，但姐夫主動提出他要救人，因為我當(dāng)時年紀(jì)太小，他擔(dān)心我會受傷，然而最後……死的卻是他……」

小雨靜靜地看著商柔。

樹影婆娑，恍若無人之境。

「jiejie從來沒有怪責(zé)我，可姐夫死了，jiejie其實很傷心，所以才會郁郁而終……婉兒也一出生就沒了父母……」商柔握緊拳頭，聲音愈來愈低微。

「商柔，你可以給予一個遠在京城，犯下luanlun和弒親這種彌天大錯的皇帝溫柔和寬恕，為什麼你不能原諒自己？」

「他是皇帝，他用不著我的寬恕和溫柔，我只是覺得只要是人，也應(yīng)該有情感，應(yīng)該都會感到痛苦和後悔?！股倘峥粗∮甑溃骸富实鄱际侨?，對吧？」

「在許多人眼中，皇帝就是皇帝，所謂真龍?zhí)熳涌梢該碛幸磺?，卻不可以擁有人性?！剐∮昕嘈Φ?。

「正如你之前所說，皇帝犯下的罪孽已無補回之理，所以他努力在做一個好皇帝，你也是——令姐和令姐夫已逝，你能夠做的就是好好撫養(yǎng)婉兒?！剐∮甑穆曇羧岷?，如同微風(fēng)般吹拂全身。

「我相信，在婉兒心中，你一定是個最好的親人，就算她長大之後得知父母去世的原因，她也只會學(xué)習(xí)父親舍已為人的精神，學(xué)習(xí)母親的忠誠專一，還有感謝你對她的養(yǎng)育之恩?！?/br>
商柔擦擦眼角，強笑著說道：「小雨這人怎麼嘴巴那麼甜?！?/br>
小雨只是拍拍商柔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