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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大雪初歇,羊腸小巷里鋪滿新雪,極容易留下腳印,商柔唯有盡量踩在其他路人的腳印上行走,然而巷弄里彎彎曲曲,中間又有無數(shù)分叉路口,實(shí)在難以辨認(rèn)方向,商柔只能沿著太陽的方向往東方走,只希望最後總會走到城東的大街,陸府就位於那里附近。只要找到陸萱,他一定會幫助自己的。小巷兩旁的店鋪也陸續(xù)開門迎客,商柔的步伐愈來愈快—必須趕在紅英院的人發(fā)現(xiàn)他出逃之前找到自己認(rèn)識的人。可是每條路看起來也實(shí)在太相似了,商柔唯有硬著頭皮向路邊賣豆?jié){的老人問道:「請問陸府怎麼走?」「這里往前走再右轉(zhuǎn)就是城東大街,陸府就在大街的盡頭?!?/br>商柔握緊拳頭,就差一點(diǎn)點(diǎn)而已!寒風(fēng)凜冽,商柔匆匆逃亡,剛才隨便偷來的衣服本就不厚,跑動時那冬風(fēng)一直往衣衫下亂鉆,冷得商柔幾乎失去知覺。他卻顧不得那麼多,只是使盡全身力氣跑過小巷,沿著老人的指示右轉(zhuǎn),果然看見前方就是大街。一抹熟悉的人影從小巷盡頭經(jīng)過,鮮衣怒馬,神采飛揚(yáng),如同艷陽般溫暖,正是陸萱—商柔往前拚命伸手,一手從陰暗的小巷里伸出來,幾乎就要抓著陸萱的馬鞭,然而他卻突然被一雙鐵鉗似的雙手從背後抱著,一股數(shù)日沒有清理身體的惡臭從那個人身上傳來。商柔張嘴想叫著陸萱,那人的手卻已經(jīng)緊緊地掩著他的嘴巴,一手重重地拍在商柔的天靈蓋上,他頓時昏迷過去。被抓回來了。終究還是逃不過的,正如愛上牧晚馥是宿命,在這藏污納垢的紅英院里結(jié)束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宿命。接下來的都是暗無天日。身體被反覆地撕裂折磨,長著倒刺的皮鞭狠狠地?fù)舸蛑火B(yǎng)得細(xì)嫩的肌膚,被硬生生地打斷的雙腿丶被使勁挑斷的指甲丶身上被寫下屈辱的字句丶被燙鐵烙印的肌膚??黑暗的地牢里把一切的慘號都好好地埋葬著。商柔昏昏沉沉地過著日子,有時他會夢見自己在村子里,沒有遇見牧晚馥,他帶著婉兒,終有一天跟一個平凡的女子成親,舉案齊眉,直到他們都垂垂老矣,或許某天午後,他會跟妻子提起這個可笑的夢—他愛上了那遙不可及的帝王,甘愿屈身為妾??有時他會在夢中看見那天在天香樓向自己擲梨的陸萱,鮮衣怒馬,意氣風(fēng)發(fā),好一個翩翩少年郎。有時他會夢見懷孕的合和公主,倚在院子的半月門前,含羞地向自己伸出手來。直到被鹽水淋到血rou淋漓的傷口上,商柔才稍微清醒,知道自己身處何方。為什麼自己還沒有死去呢?商柔再一次醒來時,他正躺在紅英院房間的床上,衣著整齊,身體已經(jīng)被清理乾凈,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已經(jīng)被包扎妥當(dāng),雙腿被折斷的骨頭也好好接續(xù),以木板固定著吊在床頭,但雙手都被張開緊緊地綁在床柱里,動彈不得。他大約昏睡了許久,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冬末,房里的白虎銅爐依然燒得旺盛,外面下著冰雹,夾雜著寒風(fēng)啪啦啪啦地敲打著脆弱的窗扉。商柔抬起頭來,只看見金娘正坐在一旁,她挑起細(xì)細(xì)的柳眉道:「公子,你身上就只有一張銀票也膽敢逃跑,還真的以為這里是大悲寺,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嗎?」現(xiàn)在回想起來,商柔也不明白早已認(rèn)命的自己為何會逃走—因?yàn)槟翘焓悄镣眇サ纳?,其?shí)就算找到陸萱又如何?自己難道就作為壽禮被送給牧晚馥嗎?一個連皇帝也不知道,就算是知道都不曾花心思找過的男寵,早已經(jīng)淪為下三濫的娼妓,不過是污了這宴會而已。商柔沉默片刻,便有氣無力地說道:「妳還想做什麼,盡管做吧?!?/br>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這輩子都是逃不出去的,只能在這里腐爛成污泥。「公子也是個明白事理的,我見公子乖巧,客人們也喜歡公子的侍候,只是這里雖然不是大理寺,但犯了錯還是得懲罰的—有句話叫作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吧?」商柔不語,但他的雙手在發(fā)抖。并不是不怕。他早就明白這里不是皇宮,陸萱和許成儒不會在最後關(guān)頭來救自己。自己被關(guān)起來反覆蹂躪了十幾天,身體的每個地方都已經(jīng)骯臟的手觸碰過,每寸肌膚都被浸滿鹽水,長滿倒刺的皮鞭好好侍候過,還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為什麼不索性殺了我?」商柔盯著金娘。金娘笑道:「公子,千古艱難唯一死,你死了,我豈不是虧了?」說罷,金娘拍了拍掌,一個中年男子就從門外走進(jìn)來,他手里提著一個木箱。商柔想起合歡殿的調(diào)教,不禁握緊拳頭。那時候他只為了牧晚馥歡心,就算像婦人女子般婉轉(zhuǎn)承歡,心里也是情愿的。兩情相悅的情事,跟現(xiàn)在作為泄欲的娼妓,怎麼可能相比!金娘拿手帕掩嘴笑道:「公子一身媚術(shù),招來了不少客人,用不著金娘再加以調(diào)教,只是身為紅英院的人若是逃跑了被其他人找到,身上總該有些標(biāo)記。」商柔啞聲道:「標(biāo)記?」男人不語,只是打開木箱,里面放滿各式各樣的顏料和毛筆,還有一整排的銀針。金娘趁商柔還在盯著那個木箱看時,拉下他的衣服,向男人說道:「師傅,你看這小倌該配上什麼刺青才好看?」刺青?商柔抬頭看著金娘,他嘶聲大叫道:「不可以!」他不要成為紅英院里的奴隸!「還容得公子說不可以嗎?昨天街上有一個患了痲瘋的病人在乞討,我是好人,知道他離死不遠(yuǎn),想讓他風(fēng)流一遍,公子想去獻(xiàn)身嗎?」金娘慢悠悠地說道,她抓著商柔的肩膀,鮮紅的尖利指甲深深地陷進(jìn)他還沒有痊愈的傷口里,痛得商柔臉色慘白。商柔的牙關(guān)在發(fā)抖,他想起侍客第一夜時的光景--他知道金娘是說到做到的。「外貌清秀,身上倒是有股貴氣,想必是從權(quán)貴人家出來的男妾,看起來倒也單純,以前的主人想必都是好好疼愛著的,估計(jì)是脾氣太任性,結(jié)果被拋棄了??」男人冷冷地對商柔評頭品足一番,向金娘道:「我想到什麼花適合他了。」商柔想要掙扎,但雙腿的斷骨剛剛以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