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親人開懷最重要。

    物件沒了可以再買，丟失的情分想要再修復(fù)，卻難如登天。

    這道理重睦明白，不代表世人都能理解。

    如今她與封知榆都不再缺少花簪之類的首飾點綴，可顧衍只一位。

    與淵梯征戰(zhàn)多年，重睦即使不喜勾結(jié)爭斗，又怎會看不明白封知榆言行舉止間對她敵意。

    昨日在家宴之上便罷，今日當(dāng)著滿燕都眾女眷面，她依舊話里話外故作無辜實則針對，饒是重睦再顧念姐妹之情，也難免不悅。

    因此她并未主動與封知榆搭話，戲間封知榆向她討巧逗笑，亦不過禮貌回應(yīng)。

    好不容易聽完兩場戲，眼見天色漸晚，眾人紛紛起身告辭，重睦接過慈衿遞來的斗篷搭在身上，沒好氣道：“顧卿不喜歡她又并非本宮之錯，成日里幫著外人蹬鼻子上臉，也不知本宮被人辱罵對她有何益處?！?/br>
    聽聞重睦此言，慈衿開心得幾乎哭出聲：“我的好公主，您可終于明白了?！?/br>
    主仆間的私房話自是得壓低聲音悄悄說，兩人一面向府后院門行走，一面念叨：“表小姐也不想想，咱家娘娘不受寵，舅老爺又早已離世，不是靠著公主您真刀真槍在云邕關(guān)殺出血路，封  家哪還能有今日富貴?！?/br>
    重睦平素不愿慈衿總將這話掛在嘴邊，眼下也被氣得無所畏懼：“本宮看她確實想不明白，難怪顧卿不為美色所動。”

    顧衍學(xué)識才華皆在上乘，最厭與話不投機半句多之人交談，徒有皮囊自是無用。

    說曹cao曹cao到。

    馬車行走過往間，唯見宮門處一匹駿馬飛馳而來，立定街巷對面。

    慈衿眼前一亮，難掩欣喜：“公主，是咱家駙馬爺?！?/br>
    顧衍將馬韁捆在拴馬樁處，穿越長街與她相視頷首，燈火幢幢綽約閃爍，她卻只在黑暗中看見他一人身影。

    兩年前舉子巡街那時眾女眷便知，新科狀元相貌身形出眾。分明同來自江南，周身全然不現(xiàn)探花郎之羸弱矜貴。

    入御史臺不過半月，華勻縣主便伸出橄欖枝想收他做面首。周朝視此為風(fēng)雅之事，同僚中不乏傍上皇城貴胄得以升遷者。

    萬眾皆道顧衍從此平步青云，誰知他竟斷然拒絕，甚至寫出篇斥責(zé)皇室風(fēng)氣糜亂的檄文傳閱天下，一時間冷眼笑看者有之，嘆其氣節(jié)者亦不在少數(shù)。

    而在重睦與顧衍訂婚后，諸皇室宗親中又傳言他分明是放長線釣大魚，華勻縣主人老珠黃，哪比得上賜周公主年輕貌美，不上臺面的男寵與駙馬，傻子都知道該如何選。

    左不過閑話都叫無趣之人說了個盡，重睦聽過耳從不在意，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她置若罔聞般挺直身形，不為所動。

    顧衍行至路中時，恰好龍巖侯府馬車擋在重睦身前。

    前來迎接封知榆回家的宗寅目光下意識瞥向顧衍，便見他繞過自家馬車，獨向重睦而去。

    重睦笑意盈盈與他招手：“駙馬來得倒巧，戲宴方才結(jié)束。?！?/br>
    顧衍略一頷首，向前來送客的樂繁太主問安后又轉(zhuǎn)向重盼與重映，抬袖見禮。

    重映到底年歲還輕，平素居于后宮鮮少遇見男子，恰好顧衍又生得冷毅英俊，行止端方頗具君子之風(fēng)，自難掩羞怯紅了臉。

    重睦看在眼里，忍不住湊近顧衍低聲調(diào)侃：“顧卿總是很招本宮家meimei喜歡?！?/br>
    旁人聽不清他兩低語，冷不丁瞧著兩人旁若無人般竊竊私語，只覺是新婚夫妻感情極好，面上表情更加難看。

    龍巖侯府馬車車簾“嘩啦”一聲落下，疾步而馳揚起灰塵，險些濺了重睦滿臉，好在顧衍眼疾手快將她擋在身后，方躲過一劫。

    親眼目睹顧衍待重睦這般珍重，眾女眷看似平靜，心底已然忍不住對比自家相公，再兀自安慰自己幾句，新婚夫妻甜蜜本就應(yīng)當(dāng)，若也像她們似的過個十年八年日子，哪還能有什么新鮮勁兒。

    唯有重盼明顯氣不打一處來，揚聲呵斥身邊侍女：“馬車為何還沒到，沒見下起雪了嗎，去催！”

    雖說無人敢像對待重睦那般將幸災(zāi)樂禍之情流露表面，但論起重盼的負(fù)面?zhèn)髀?，同樣只多不少?/br>
    據(jù)傳她家中駙馬成日守著  前朝金石古玩都比對著她還有興致，也難怪她看不慣重睦新婚燕爾，春光滿面。

    “欽天監(jiān)從前些日子便在念叨大雪，”樂繁太主永遠(yuǎn)不會讓氣氛陷入沉默太久，笑語傳入耳中，頗為快意：“瑞雪兆豐年，添賦阿睦新婚，果然妙哉。”

    借著“真心”夸贊吸引火力，這伎倆重睦并不陌生。

    但她既沒探查到樂繁太主也跟重盼駙馬似的在浮禺山開礦，征收軍餉時更從未輪到過這位姑祖母。

    所以直至戰(zhàn)死沙場，到再活一次，重睦也沒弄明白樂繁太主究竟為何如此行止。

    只能保持著晚輩禮節(jié)施施然側(cè)首微笑：“姑祖母折煞阿睦了。”

    話音未落，顧府馬車恰巧行至眼前。

    再次禮數(shù)周全地面向樂繁太主告辭，重睦上車落座，顧衍則解開拴馬樁處駿馬，一路隨行。

    兩人到達(dá)封府時已近晚膳時分，方一下車便見封知桓一身便衣，抱臂立于大門處，看著重睦與顧衍并肩而來，白眼險些翻上天去。

    重睦接過趙管家遞來的手爐，不免無奈：“雪天風(fēng)寒，你穿這么丁點兒立在此處便是為了給我和顧卿臉色？”

    “我是為提醒你，”他冷笑著將目光從顧衍身前移至重睦處：“知榆與侯爺也在，侯爺壓不住她，若她再如昨日般胡作非為，當(dāng)心著些。”

    話畢根本不等重睦開口立刻轉(zhuǎn)身離去，經(jīng)過前院觀賞植被時險些被絆住衣角，踉蹌幾步扶著瓷盆邊緣才得以立穩(wěn)。

    重睦見狀啞然，就連慈衿都知道：“表少爺必是剛從長憶樓回來，路都走不妥當(dāng)。”

    長憶樓中紅袖添香，更有裊裊姑娘與封知桓多年相好，重睦從來見怪不怪，今日卻興致盎然般側(cè)首詢問顧衍：“顧卿到燕都也有兩年，可知長憶樓?！?/br>
    顧衍聞言略頓腳步，如實答道：“曾與同年去過?！?/br>
    重睦原本自在的笑意倏地僵在臉上，隨即很快恢復(fù)自如，不以為然：“文人雅士，紅袖添香，是樁佳話。”

    第9章 我名聲臭沒關(guān)系，但撫北營是大……

    顧衍啞然失笑：“同年相邀，飲過兩杯茶，再無其他?！?/br>
    “本宮也曾慕名前往，”撫北營中弟兄習(xí)慣了將重睦視作男子般招呼，連帶著逛花樓聽小曲兒這種閑事也總要拉上她一道：“其中姑娘與本宮見過的大多不同，確實討人喜歡。”

    未等顧衍有所反應(yīng)，兩人已然并肩行至封府主廳。

    重睦登時噤了聲，不敢在封老將軍面前造次。

    老將軍原本正安排侍女收整茶具，見到他兩立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