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大師直系嫡傳?！?/br>
    顧衍聞言，并未否認，僅將手中從營中帶出的干糧和水遞給她。

    淺眠不久便被急報吵醒，重睦已將近整整一日不曾用膳，當即伸手接過，難掩眉間驚喜：“多謝顧卿，”三下五除二咽下肚后方才繼續(xù)道：“本宮倒不知此地還有驛站，還想著去往附近城鎮(zhèn)相借。”

    兩人不敢耽擱太多時間，說話間俱已翻身而上，策馬急行：“此地平日來往人群不多，山中道觀為方便信徒與官衙報備后，設(shè)下此地驛站?！?/br>
    山路盤旋不復先前險峻，兩人進而再次提速，待天色漸暗，終是見到圖鹿城中最為顯眼之九層金頂飛檐木塔緩緩映入眼簾。

    重睦猛地攥住韁繩，抬手示意顧衍同時勒馬：“眼下城內(nèi)必定戒嚴，顧卿與本宮不可能這般大搖大擺進入?！?/br>
    算算時辰，紀棣與鷙鷹團想必也即將抵達。

    正打算拿出密鑰鷹爪聯(lián)絡(luò)他們，忽見遠處天際亮如白晝，似是火光乍現(xiàn)。

    顧衍目光如炬鎖定其上旌旗：“淵梯騎兵?！?/br>
    墨娜王妃與淵梯人認定周朝大軍不可能于今日之內(nèi)穿越三龍蕩與高洛峰趕至圖鹿城，殊不知重睦自得到消息后，本也沒打算與他們短兵相接。

    未免淵梯兵起疑，重睦收起密鑰放回身側(cè)行軍袋中：“先進城?！?/br>
    依靠鐵鉤繩索從偏門處翻入城中，兩人身著黑衣穿梭于其間房舍屋檐之上，與夜色混跡難分：“墨娜王妃身邊至少三十庫孫勇士，顧卿勝算如何?！?/br>
    顧衍并未停頓腳步，淡  然應道：“十成?！?/br>
    重睦彎起唇角：“如此，本宮自也不能讓顧卿失望?！?/br>
    話音未落，兩柄利劍同時出鞘鎖喉，將庫孫王所在主殿外數(shù)名侍衛(wèi)盡數(shù)絞殺。

    尸體落地之聲被外間馬蹄嘶鳴所掩蓋，殿內(nèi)諸人根本毫無所覺。

    直到顧衍抬肘驟然撞開那扇殿門，一直守在門前的長孫并才有所意識：“母妃！有刺客——”

    重睦背手一擊打暈他，最先沖出庫孫王寢宮的庫孫勇士亦同時向她猛撲而來。

    “蠢貨?！?/br>
    拼蠻勁她當然不及眼前這位大塊頭，可若論攻防技巧，如今世間除卻封老將軍與顧衍外，她誰也不放在眼里。

    區(qū)區(qū)數(shù)十庫孫勇士不多時便被正法，重睦持劍直逼寢宮，留下顧衍與殘余侍衛(wèi)繼續(xù)纏斗。

    “別過來！”

    墨娜王妃此刻已經(jīng)意識到來人乃是長孫義從大周所請援兵，cao著蹩腳周朝官話歇斯底里：“老汗王久病難愈，如今已經(jīng)壽終正寢，留，留下遺詔——”

    重睦聞聲心底一沉，看向床榻之上并無動靜的庫孫王，根本不與墨娜廢話，揚劍抵住她的喉間，打斷她道：“遺詔傳位嫡長子，長孫義?！?/br>
    雖面帶微笑，但她每個字都是從牙縫中厲聲擠出：“王妃若想活命，最好老實些。”

    “母妃！”

    重睦擊暈他的力道不算大，被繩索困住的長孫并此刻已然逐漸醒轉(zhuǎn)，眼見墨娜陷入絕境即將妥協(xié)，只大聲提醒她道：“母妃，段將軍就快到了，不必怕他們！”

    原本距離墨娜至少半寸有余的長劍瞬間在她泛起褶皺的脖頸之上劃出血痕，重睦回首與長孫并對視，將那劍又往他母親肌膚之中推進些許。

    段權(quán)灝左腳跛足，行動不便，他便是跑死十架戰(zhàn)車，也絕無可能來得及改變眼下局勢。

    即便來得及：“你們母子俱在本將手中，手無縛雞之力，也不過任人宰割。”

    哪怕長孫并再愚鈍，此時也掂量得出重睦厲害，萬分不情愿地就此閉了嘴。

    待紀棣攜鷙鷹團抵達，重睦立刻脅墨娜下令，重新編整庫孫王宮守衛(wèi)軍反客為主：“王妃想必不舍淵梯兵士血染他鄉(xiāng)，不若先請他們返程。”她立于主殿高階之上，五官容貌于火光映襯下更顯冷冽：“也好叫他們告知段將軍，此地情形再無回天之力，不必浪費寶貴精力。”

    所有盤算一夕之間化為虛有，墨娜滿面難掩不甘，終究無可奈何。

    等到第二日午后長孫義在大周援軍守護之下進入圖鹿城時，昨夜腥風血雨仿佛不曾發(fā)生般，險惡陰損一掃而空，恢復往日平靜。

    疾步行至重睦面前，長孫義毫不在意她身側(cè)灰頭土臉的墨娜母子二人，只憂心庫孫王身體：“我父王如何?！?/br>
    從未經(jīng)歷如此場面的重睦一時啞然，張了張口還未出聲，眼底倏地泛起溫熱，有些不忍。

    還是顧衍替她答道：“汗王已逝，殿下節(jié)哀?！?/br>
    挺拔雙肩驀地失力垂下，長孫義  登時定在原地進退不得，嘴角不自覺抽搐兩下，竟是笑出了聲。

    “畜生！”

    墨娜王妃佯怒掙扎起身，難以置信般對長孫義斥道：“你父王尸骨未寒，你為著謀奪王位居然這般暢快失笑！簡直豬狗不如！喪心病狂！”

    眾人聞聲，皆冷眼看向墨娜。長孫義更是早于旁人反應，三步并作兩步行至墨娜身側(cè)，揚手落下兩個耳光。

    “本世子從不打女人?！?/br>
    長孫義顯是用盡全身氣力，連手指尖都在不住發(fā)抖。

    他咽下口中憤恨，放緩心緒：“但你殘害我父，密謀奪取我?guī)鞂O王權(quán)，死不足惜?！?/br>
    墨娜雖被打得耳邊嗡鳴之聲持續(xù)不斷，卻還是強撐冷笑道：“荒唐，我在你父王年俞半百時嫁與庫孫，所求不過兩邦和平相交。”

    她仰頭與長孫義對視，眼中逼仄越發(fā)陰狠：“分明是你父王對我淵梯背信棄義在先，如今還要怪我們反擊不成？！”

    “匹婁鶴那老賊率五千騎兵壓境，”長孫義聞言，只覺可笑至極：“若我父王不娶，便要我圖鹿城伏尸萬里，血流成河?！?/br>
    他停頓半秒，不愿再繼續(xù)與墨娜糾纏于此：“你淵梯所求‘和平相交’，這天下有誰愿意消受，本世子必定拱手相送?！?/br>
    話畢只轉(zhuǎn)身面對重睦與顧衍，鄭重謝過二人昨夜力挽頹勢之恩：“在下先去看過父王，再與二位細談?！?/br>
    甚至來不及等待回應，他已匆忙往庫孫王寢宮飛奔而去，嘈雜殿內(nèi)忽然之間，再次陷入死寂。

    重睦垂眸，只聽見一陣極力壓制的悶哼從中傳來，接著便是“咚咚”三下撞擊地面之聲。

    她側(cè)首避開雙耳，目光恰好掃過顧衍因為緊捏雙拳而顯出經(jīng)絡(luò)的手背。

    下意識伸手裹住，掰開五指，彼此相扣。

    顧衍甚少提及家中父母之事，但重睦記得他父親叛逃絞刑那年，他已三歲有余，多少記得些往事。更何況他不似尋常人等，自幼早慧，原該記憶更深刻些。

    三口之家一息支離破碎，雖尚有寡母存世，在改嫁后也與他再無關(guān)聯(lián)。

    而今長孫義父母俱喪，與他也算同病相憐，有所感懷再正常不過。

    更不必提在前任王妃過世后的十數(shù)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