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那是他們的手勢，掌碰掌

蘇曉宇遲疑了一下

項天咧開嘴笑了，說，蘇曉宇，這個不會傳染的！

蘇曉宇笑了，他握成拳，掌心向下，然后輕輕碰了碰項天的拳頭，然后收回來，輕聲說，我要去醫(yī)務(wù)室休息一下，你好好休息一會吧，下午還要考英語呢項天抿了抿嘴，干笑了一下，說，好

然后立刻轉(zhuǎn)身，頭也不回跑了

他眼眶紅了，因為看到了，蘇曉宇最不愿意讓他看到的，蘇曉宇那只手，已經(jīng)浮腫得厲害，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背上滿滿的，都是針眼他不知道蘇曉宇怎么答題，怎么堅持著去考試

他只要一想到這個，他這里，心口那里，就疼得厲害

蘇曉宇握成拳的手，垂放下來，松了，又握緊，定定地看著項天跑得如此的狼狽蘇大哥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么？

蘇曉宇輕聲說，哥，他看到了

蘇大哥問，看到什么？

蘇曉宇說，我的手……

蘇大哥跟蘇母難過地看著蘇曉宇微微顫抖的雙手，比平時，更要冰涼蘇曉宇每次考完試就得去醫(yī)務(wù)室接著掛吊滴，蘇曉宇每次都睡得很沉，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會醒過來，那時，蘇母很有沖動想讓蘇曉宇別考了，明年再考一次吧蘇曉宇考試的時候，很艱難，他的雙手浮腫得厲害，壓根就夾不穩(wěn)筆頭，他索性將筆綁在手指上，往往一次考試下來，蘇曉宇全身都是涼涼的冷汗，手指更是青紫得厲害有時候考著考著，蘇曉宇猛地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得幾乎都聽到肺部撕裂的聲音有時候，考試的途中，蘇曉宇幾乎整個人趴在桌面上好一會，然后堅持著醒過來完成試卷監(jiān)考官是個女老師，她收試卷的時候，輕聲說，孩子，你很勇敢蘇曉宇蒼白地笑了

蘇曉宇沒能堅持跟項天的約定，他已經(jīng)耗盡所有的力量在堅持考完最后一場了，最后一場考試，蘇曉宇一寫完最后一道題，他整個人直接啪的一聲，倒在書桌上，女監(jiān)考官嚇壞了，她幾乎是哭著跑出來喊著，來人，來人，孩子病倒了！

蘇曉宇昏倒的前一刻，他憂傷地念著，項天……

最后一場考試鈴聲還沒響，項天正在檢查試卷，他數(shù)著時間，再檢查一遍，沒覺得不妥的話就提前交卷，然后在下面等蘇曉宇吧結(jié)果，他剛檢查到一半就聽到救護車的聲音，心里立刻漏了半拍他趕緊舉手，說，老師，交卷

監(jiān)考官看了看時間，說，這位同學(xué)，只能提前半個鐘頭交試卷！

項天急了，說，老師，我不舒服！我，我肚子疼得厲害

監(jiān)考官說，那我跟你一起去校務(wù)室，試卷放好

項天一出考場，便看到救護車往門外開去，他心里一急就想跟著沖上去，被監(jiān)考官拉住了，監(jiān)考官嚴(yán)肅地喊著，你干嘛！

項天停住了，他轉(zhuǎn)過頭，看向隔離區(qū)那里，已經(jīng)沒人在那里守著了，那說明，里面沒人了，那蘇曉宇呢？！

那蘇曉宇呢？！

那蘇曉宇呢？！

項天后來沒回考場，他去了校務(wù)室，有些精神恍惚地聽著校醫(yī)說，那個隔離區(qū)的孩子，發(fā)起高燒了……

項天蒼白地笑著跟監(jiān)考官說，你把試卷收了吧，我不舒服，這里很難過，很難受……

啊，蘇曉宇，我想被你傳染

我想發(fā)高燒，我想跟你一樣被扎滿針眼……

我想陪著你，度過每一道痛苦的程序……

第102章102

考試鈴響后，幾乎整座校園都沸騰了起來，甚至有些學(xué)生直接將以前的復(fù)習(xí)試卷，折成紙飛機從樓上，高高地拋了下來校園里，人來人往的，那些在門外等待自己的孩子成功歸來的家人都涌了進來，四周到處彌漫著愉悅的氣息項天從校務(wù)室走出來，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著，沿著人行道，踩著玉蘭花落下鋪成的路，一架紙飛機飛了過來，剛好擦過項天的肩膀，落在腳下，項天停了停，看了看腳下的紙飛機，然后抬起頭看著頭頂上湛藍的天空天空太藍了，藍得一絲白云都找不到

項天安靜地半瞇著眼看著天空

你說，天空連一朵云都沒看到，它會不會感到孤單？

啊，真的很孤單……

高考結(jié)束后的喜悅，蘇曉宇不在身邊，韓書帆不在身邊，他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兩個人都不在身邊……

他本來說，等考完試后，他想帶著蘇曉宇再去外婆家，因為他母親在那里等著他凱旋歸來但是，他現(xiàn)在，想去蘇曉宇那里

所以，去吧，他想跟蘇曉宇說，高考終于結(jié)束了呢，他想說，蘇曉宇，那么長的假期，我們一起去打暑期工吧，他想說，蘇曉宇，外婆家那邊的海很漂亮，一起去摸貝殼吧，他想說，蘇曉宇，趕緊好起來吧，然后我們再去找韓書帆玩，我們?nèi)齻€一起打籃球……

項天將寢室的所有東西打包好，然后叫了一輛車，先回外婆家，跟母親說，今晚大家要慶祝，可能要玩通宵，然后就出門了項天來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這次他沒有之前來的時候那么莽撞了，他進來的時候，護士問，你要找哪位？

項天說，我要找蘇曉宇

護士問，你是他什么人？他現(xiàn)在在重癥隔離區(qū)

項天說，我是他兄弟，我想看看他

護士說，那你先穿上防護衣

項天穿上防護衣，戴上帽子，戴上口罩，一步一步走向A區(qū)304隔離區(qū)，走得有些沉重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他回頭，是蘇jiejie，蘇jiejie很早就聽家人說過，蘇曉宇有兩個很好的朋友，一個叫韓書帆，轉(zhuǎn)學(xué)了，另一個叫項天蘇jiejie說，小天，曉宇他還在睡中

項天頓了頓，他有些木然地轉(zhuǎn)過頭看著蘇jiejie，抿了抿嘴，說，我想今晚留下來陪著曉宇蘇jiejie說，小天，你還小，再說你家人會著急的，放心吧，有我們在，曉宇不會覺得孤單的項天沒說什么，然后固執(zhí)地往前走，扭開第一層房間的門，蘇jiejie趕緊上前抓著他的手，說，小天項天回頭，那雙大眼睛里，不知道何時溢滿了悲傷，他輕聲說，可是，我覺得，很孤單……

蘇jiejie怔住了，松開了項天的手，陪著項天走了進去，項天緩緩地走近那扇玻璃窗，蘇曉宇臉色慘白的一片，安靜地沉睡著，身上依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線項天伸出一只手，按在玻璃窗上，輕聲說，謝謝你……的堅持……

蘇曉宇沉睡了很久，有多久蘇jiejie不知道，那個家屬看望的房間里有休息處，但是項天這孩子固執(zhí)地站在那扇玻璃窗前，一直一直的凝望，絲毫沒有動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