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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殺人的利劍而是救人的鐵鍬的時候,就是最適合被一擊奪命的時候!吳積白驚呼出聲,霍湘震卻連回頭都沒有,只是鏟向了那片墳土。是他已經(jīng)斗志全無了嗎?難道他沒有聽見這要命的風聲?難道他不知道此時應(yīng)該格擋甚至反擊嗎?不!血光一閃。白骷髏的胸腹已經(jīng)被一柄油紙傘貫穿。燭九陰就仿佛是憑空出現(xiàn)在他和霍湘震之間,手上的油紙傘卻是奪命的利劍。就算是鈍頭的油紙傘,一樣也可以殺人。只要有殺心,有什么不是兇器?而油紙傘作為兇器卻是美妙極了,因為它是那樣的詩意。合攏的油紙傘染滿了鮮血,然后會被抽出,再慢慢打開撐在人的頭頂。當細雨淅淅瀝瀝地打在傘上時,就仿佛天空飄散著的都是血海的香氣。雨絲將慢慢化開粘稠的血跡,于是新血和新雨會一同在傘沿落下。血水如珠簾,卻好似比竹木的傘柄更加潤滑。只是白骷髏還在難以置信地瞪著燭九陰。他已說不出話,只是他的眼神卻好似還在逼問——你為何出爾反爾?是你說的不會出手啊!燭九陰的唇角,帶著一絲囂張至極的弧度:“還有一句話,我忘了說。”他慢慢拔出傘來,避免噴濺的血跡弄臟他的衣裳,語調(diào)輕松地仿佛是在和吳積白開玩笑:“我燭九陰護短得很,若有人敢暗算我九嶷山的弟子,就算是逃到神州大地八百里外的滄海歸墟里,我也會把他揪出來,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這就是個護短的師父。有這樣的一個師父在,霍湘震又怎么會擔心背后?所以他只是低著頭,飛快地鏟走那些泥土。死不瞑目的白骷髏,卻用最后的生命力,冷笑著嘶吼出一生中最后的一句話:“你們找不到他的!永遠找不到他的!他根本就不在那里!你們就算一個個挖開也晚了!哈哈哈——”霍湘震的手一停,繼而卻是繼續(xù),仿佛完全沒聽懂白骷髏的遺言。而他卻是聽懂了的,所以一邊挖,一邊連看都不看白骷髏的尸體,卻還是自言自語一般說:“他不在這里,我就挖開下一個,直到挖遍全天下所有的墳?zāi)?。他不會那么容易就死了的,我總能把他找出來。如果他真的已?jīng)死了,那我就讓他在黃泉路上慢走幾步,我追上去?!?/br>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吳積白想起來,這是很浪漫的兩句話,只是之后還有兩句——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原來有時候,“愛瘋了”真的不只是一個玩笑。雨越下越大,夜幕越來越黑。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吳積白不知道,他身后,他帶來的錦官城衙役們也不知道。因為沒有人會關(guān)注這一點,每個人都在沉默不語地挖掘著這片墓地里的某一座墳?zāi)埂?/br>就連燭九陰,也不再袖手旁觀。一群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的力量要大不是嗎?吳積白趕回了錦官城府衙,連夜召來了人手挖掘墳地。沒有人抱怨這樣會對死者大不敬,也沒有人說夤夜挖人墳?zāi)故菗p人陰德。他們有的人甚至剛剛還沉浸在愛妻的懷抱里,現(xiàn)在就冒著雨來挖掘墳地。只是沒有人有半句怨言。就算有,也是在說,是誰對我們的節(jié)度副使樓大人下如此毒手?因為這個半妖大人,值得他們揮汗淋雨。這個半妖大人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上任才幾天就罷免了錦官城里一班舊吏,狠狠地整治了錦官城的吏治,換上了一班能干的青年們。這個半妖大人沒有做什么大事,只是還了一個被冤枉的捕快清白,沒有把他們這些做賤業(yè)的人當成賤民。這個半妖大人也沒有什么大功,只是除了一個盤踞多年的巨富惡霸,給錦官城的人們討回了一個公道。這個半妖大人更是一點也不勤于政事,只是取締了之前無數(shù)勞民傷財?shù)臈l令,告訴劍南路的百姓們,織田之事你們比我清楚得多,你們自己來不就是最好?這樣一個節(jié)度副使,誰舍得讓他出事?!墳上封土被刨開,露出了棺材。紫檀木的棺材板在雨水里被沖刷地锃亮。不,這不是?;粝嬲鸬氖趾莺莸匚粘扇浀媚鞘莻€粗糙的薄板棺材。——會不會他們換了棺材?對。會不會是這樣?霍湘震仿佛是瘋了,又仿佛是突然開竅了,依然跳下墳坑,平推一掌,運功拍開了棺材的蓋子。里面只有一個死人。也并不是他的暮皓。白骷髏知道樓轅在哪一個墳?zāi)估锩?,卻偏偏守著錯誤的一個,也偏偏死在了他們手中。這是一個圈套,精妙絕倫。霍湘震的指節(jié)被他緊握得發(fā)白,他的心已經(jīng)冷了。但他的血還是熱的。于是他跳出了這個墳坑,拎起鐵鍬,走到下一個墳?zāi)骨?。連“恕罪”都沒有說一聲,又一次鐵鍬揮動地好像飛了起來。這片墳地,大概有一兩千個墳?zāi)埂?/br>他可以一個個找。若是白天,若沒有下雨,他們可以看墓上的封土堆是不是被人動過來判斷樓轅有沒有可能在這個墳?zāi)瓜隆?/br>只是現(xiàn)在是夜晚,夜幕比墨然還黑,他們看不清。只是現(xiàn)在是雨天,雨水沖刷潤澤了全部的封土,他們無法辨認出到底是哪一個。雨漸漸停了。烏云慢慢散了。東方的天空,泛起了白色。遠處的村落,傳來一聲雞鳴。整整一夜……衙役們已經(jīng)累得幾近虛脫,不管換了哪個人,挖了一夜的土,都會累得受不了的。而霍湘震卻是紅著眼睛,拎著鐵鍬,走到下一座墳?zāi)骨啊?/br>這已經(jīng)是他一夜間挖掘開的第十座墳?zāi)埂?/br>依然沒有他的暮皓。“藿香!”吳積白忍不住叫到,“你休息一下吧!你已經(jīng)挖了整整一夜了!”霍湘震轉(zhuǎn)頭看他,脖頸移動地木木地,好像一個缺少潤滑維護的木頭人。他的眼神也是那樣木然。他忘了用內(nèi)力抵擋雨水,于是已經(jīng)渾身透濕,連頭發(fā)都亂成了,一綹一綹,還滴著水珠——“暮皓還在等我。”“藿香!你醒醒吧!已經(jīng)整整一夜了!就算你找到他,他也已經(jīng)悶死了!已經(jīng)晚了!晚了!你懂不懂??!晚了!!”霍湘震沉默,他的回答只有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