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br>
馬車輕輕晃動。

車外有人低聲道：“宋大人，太子叫小人送您去太醫(yī)院?！?/br>
聲音粗狂厚實。

是烏達。

“說好了下班便去東宮，我自是記得，”宋春景面無表情的聲音傳了出來，“我有車有馬，就不勞動太子派人送了?！?/br>
烏達撓了撓腦袋。

他沒有想好該回什么話，宋春景冷笑著又說了一句：“烏達侍衛(wèi)也可以把我打暈了送去太醫(yī)院，反正我只是一介沒什么功夫的太醫(yī)?！?/br>
烏達：“……”

烏達誠心道：“我一介粗人，多有得罪，宋太醫(yī)不要同我計較啦?！?/br>
“罪先記著，往后再還吧?！彼未壕袄湫Σ粶p，端坐如松。

馬車速度漸快，烏達由快步變成急行，跑了兩步喊道：“那我在宮門口等您下班……”

宋春景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車里。

衣帶整齊，表情淡然。

隨意的“嗯”了一聲。

第16章

剛到太醫(yī)院。

皇后身邊大宮女夙愿來請。

這有點不同尋常。

按理說，皇后貴為中宮，凡事都是頭一個。

就算夙愿不來，宋春景也是頭一個該去的。

不該這樣急迫的。

宋春景未站腳，背起藥箱，跟著夙愿匆匆去了。

沈歡在身后跟了兩步，宋春景微微轉(zhuǎn)頭，不明顯的做了個口型：待著。

示意他不必跟來。

沈歡輕輕點了點頭，有些擔(dān)憂的看他跟著大宮女走遠了。

此刻，天將明未明。

距離前朝陳論開始還有約莫一炷香。

春風(fēng)微澀，已經(jīng)不如冬日干燥。

宋春景叫清晨的濕氣撲了嗓子，一張口還有些啞，“夙愿姑娘，皇上昨夜宿在寒翠宮了嗎？”

夙愿抿著唇一笑，“您猜到啦？”

宋春景也笑了笑，不多看人，得體的垂下眼。

二人腳程快，一晃就到。

天色仍舊如此。

寒翠宮不比往日安靜。

宮女太監(jiān)臉色都和緩著，透著一股子輕松。

宋春景跟著夙愿直接進去，余光粗粗一掃，瞧看桌上擺著剩了大半的早點，皇上穿戴整齊，皇后正給他扣上最后的衣帶。

“娘娘，宋太醫(yī)來請平安脈?！辟碓感辛艘欢Y。

“給皇上、娘娘，請安?！?/br>
宋春景要跪，皇后笑道：“免禮?！?/br>
“可巧了，”皇后拉著皇帝的手，關(guān)切問道：“皇上今日吃得不多，不如叫宋太醫(yī)把把脈，叫臣妾也好安心。”

扶著他坐在了八角椅子上。

皇帝垂著眼，鼻孔里噴出一腔氣，“嗯”了一聲。

他伸出手，搭在了宋春景擱在桌上的脈枕上。

皇帝雖然年紀大，但是早些年拉弓射箭鍛煉得很好，近幾年又保養(yǎng)得當(dāng)，因此面上不顯老態(tài)。

露出袖口的手腕卻暴露了真實年紀。

皮rou些許松，紋路明顯。

宋春景上前探脈。

他變換幾個脈點，遂松了一口氣。

未及說話。

“看宋太醫(yī)這歡快臉色，便知道皇上身體康健，”皇后贊許道：“看來趙太醫(yī)給的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方子管用啊。”

皇上點點頭。

“敢問皇上吃的藥品中可有芍藥？”宋春景恭敬的說：“若是有，可以換成白術(shù)或是茯苓，可緩解您血熱而氣不足的疲累?！?/br>
皇上移開盯著遠處的目光，轉(zhuǎn)的他臉上。

宋春景低著頭一彎腰。

皇上打量幾眼，皇后笑道：“宋太醫(yī)可告知趙太醫(yī)一聲，若是如此更好，你二人可商量著辦。”

“嗯，”皇上又嗯了一聲，“可是宋瀾家的小子？”

皇后說：“正是，想不到宋家還能出個杏林高手，宋太醫(yī)雖年輕，醫(yī)術(shù)卻實在不錯，臣妾吃了他幾服藥，身上覺得好多了?！?/br>
皇上點點頭。

贊許的看了他一眼。

宋春景站在一旁，皇后上前扶人，提醒道：“皇上，該去上朝了。”

皇帝起身，由她撫平衣角。

臨走不知想到什么，腳下一頓。

宋春景恭敬的彎下腰。

皇帝清了清嗓子，“將軍府的孩子便是拜到你的門下，難得他喜歡倒騰這些草和藥，你可好好教。”

“是?！?/br>
宋春景應(yīng)答道。

皇后臉色微凝。

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送走皇帝，這個至高無上的女人，幽幽嘆了一口氣。

老姑姑成蕓扶著她坐在榻上。

皇后半倚在榻上的調(diào)香桌上，出了一會兒神。

宋春景上前行了一禮，“娘娘?！?/br>
聽見聲音，皇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不必多禮，”皇后一抬手，嚴肅的問道，“叫你來，是想問問有沒有什么藥物，能叫外人看起來似乎是懷孕了，實際上卻是假的？”

“娘娘是問假孕藥？”宋春景猶豫一下，不繞彎子，篤定道：“娘娘是問淑貴人的肚子?！?/br>
“不錯，”皇后點了點頭。

她臉上還浮著笑，“你可親自看了，確實是有了嗎？”

宋春景想了想，垂下眼眸，“娘娘也說了，假孕藥能叫‘外人’看起來像是懷孕了，昨日，微臣同劉太醫(yī)一起去看了，確確實實……是真的?！?。

皇后收回目光，盯著一處地方不動彈了。

良久，她嘆了口氣，臉上的笑終于消失，“不是說皇上于子嗣上已經(jīng)沒可能了嗎？”

她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剛剛給皇上把脈，可看出什么來了？”

“……皇上確實不適合要孩子了?！彼未壕罢f。

按道理說，同一個女人，談?wù)撍瞎硪粋€人的房事，是非常尷尬的一件事，可是皇后似乎再說別人的事情，非常隨意的點了點頭。

聞言，示意他繼續(xù)說。

“娘娘，”宋春景慢慢道：“按理說，這事只要同房，就有可能致孕，皇上雖然年紀有些大，若是淑貴人伺候的好，也是有可能的。”

皇后沉默了。

宋春景等了一會兒，低聲問道：“娘娘？”

皇后沉吟片刻，似乎沒想好對策，“不知為何，這事有些蹊蹺，我總是存著些疑慮，這事你多留意?！?/br>
“皇上脈象一向是由趙太醫(yī)管理著，淑貴人由劉太醫(yī)照看，微臣只怕不好留意?！彼未壕按鸬?。

“那就想辦法留意?！被屎蟮?。

宋春景停頓一下，跪在了地上，低聲道：“我有一言，娘娘聽聽嗎？”

皇后打量了一下他。

“說。”

“淑嬪年輕得寵，易大喜大怒，孕中驚怒，可是大忌。”宋春景一個字都不停頓的繼續(xù)說道：“頭三個月最是要緊，一不小心就沒了，這可不是好好照看就能保得住的。”

“你是說，這事就全然不管，聽天意，由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