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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史以來第一次爭吵,決絕又狠戾,沒有人回頭。 郁唯祎曾堅定地以為他們這輩子都會在一起。 他們熬過了萬里迢迢的四年異國戀,父母古板守舊的思維沒讓她想過放棄,家境懸殊的巨大溝壑沒讓她想過退縮,可就在他們終于能夠每天醒來都可以擁抱對方的時候,她親手推開了他。 蔣熠說得對,她別后悔。 她終生都將活在無窮無盡的后悔之中,卻絕不能回頭,她身上背負著沉重的足以壓垮整個家庭的債務,驅(qū)使著她只能悶頭向前。 那天晚上,郁唯祎把家人安頓好后,跑向后山,萬籟俱寂的深夜月光清亮,恍若少年看向她時溫柔的眸光,她沿著沒有盡頭的田野瘋狂奔跑,自由的風飛馳過她腳下,她想起少年,眼淚大滴大滴地湮沒在夜空。 黏濕的汗水貼在她身上,衣衫盡濕,呼吸早已變得刺痛,吸進肺里,鐵銹味的血腥,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仿佛不知疲倦,機械地要榨干自己身體的每一滴鮮血,淚水糊濕了她睫毛,又沿著她臉頰流下,滲入咬出血漬的薄唇。 到最后,分不清嘴里的苦澀,到底是血還是淚。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郁唯祎開始失眠。 真正的失眠。 她可以從早到晚手腳不停地麻利干活,一個人洗衣做飯照顧日漸奄奄的曾慧玲和性情大變喜怒無常的郁國偉,她甚至還能抽出時間一并照顧無人搭理的奶奶,她身體極度透支精神卻持續(xù)亢奮,她感覺不到餓也沒有吃飯的欲望,她睡不著,也不想睡。 她自虐地享受著犧牲睡眠多出的時間瘋狂工作,仿佛這樣就不會再想起蔣熠,時間的確是最好的良藥,教她除了失控的夢境外幾乎都不會再在清醒時想念他,時間也同樣帶給她豐厚的酬勞和一身只有自己知曉的病痛,她不在乎,也不在意,當她一個接一個地送走自己身邊的親人,她已經(jīng)清醒地意識到上天和她開了多么大的玩笑,用俗世的目光逼她用自己的愛情做交換,然后又殘忍地奪走她所剩無幾的親情。 她甚至偶爾病態(tài)地想,不如去死。 外表正常的郁唯祎就像一只看似完好無損的蘋果,其實內(nèi)里早已腐爛——從蔣熠離開她的那天,她就活成了沒有靈魂的行尸走rou。 她還活著,卻并不比死了幸福。 賺錢,匯入蔣熠的賬號,是支撐郁唯祎那段時間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此后孑然一身生活的三年里,郁唯祎喪失了所有的生活技能,那些形成條件反射的嫻熟動作猶如根植在她骨子里的隱疾,不顯山不露水地蟄伏在那,然后在她偶爾使用時瞬間迸發(fā),提醒著她過往最不堪回首的痛苦回憶——她沒有了家,也沒有了這世界上唯一視她為生命的戀人。 從此,這世上再沒有一個愛她的人,只有一個孤兒郁唯祎。 曾照亮她世界的光,被她親手熄滅。 第31章 (交鋒) “這套房子是蔣熠…… 漫長的空白。 郁唯祎不曾有絲毫退縮地直視著翁晴的眼, 坦然且堅定。 女人在盯著她審視了足足一分鐘后,收起墨鏡,轉(zhuǎn)身進屋:“還說他沒教你,犟嘴的話都一樣?!?/br> 她坐回沙發(fā), 端起茶杯輕啜, 反客為主的從容姿態(tài)仿佛她才是這里的主人——這次, 郁唯祎感覺到倆人真正的交鋒開始了。 須臾。 女人優(yōu)雅地開了口:“知道我為什么覺得你倆不合適嗎?” 郁唯祎心說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三年前就告訴我了, 何必重提。 “你是不是覺得我嫌貧愛富?”翁晴淡笑, 對她的沉默并不奇怪,“那只是表面原因,我雖然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娶一個家世好和我們門當戶對的姑娘, 但還沒那么迂腐, 為點錢就隨便決定他一輩子的婚姻。 她不緊不慢地喝口茶, 抬眸,眼底多了幾分嚴肅:“你和阿熠本質(zhì)上來說是同一類人,脾氣太倔,執(zhí)拗, 只要自己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你們兩個性子一樣的人生活在一起,過不久?!?/br> 郁唯祎還是第一次聽說兩個人因為性格相像不適合結婚被拆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吐槽:“......性格互補的人也不見得能過得久?!?/br> “那也比你們這種強?!迸藬蒯斀罔F打斷, 語氣不容置喙。 郁唯祎被氣笑:“您憑什么這樣以為?是科學證明還是您自己的一家之言?如果所有的婚姻都能通過雙方條件是否合適而決定要不要在一起, 那人們還要感情做什么?到適婚年齡直接用大數(shù)據(jù)匹配一個各方面與自己最合適的人不就行了。” 翁晴不為所動:“感情是感情, 條件是條件,正確選擇一個各方面都適合你的人有助于你們在婚姻里走得更久?!?/br> 郁唯祎無語又覺好笑,認真看她:“您錯了,決定兩個人能否走得長遠的不是因為各方面合適, 而是因為彼此相愛?!?/br> 翁晴“哼”了一聲:“天真,你們現(xiàn)在愛得要死要活的,能堅持幾年?等到你們沒了感情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大吵一架,那才有你們后悔的時候。” 郁唯祎安靜看著固執(zhí)己見的女人,緩緩搖頭。 她曾經(jīng)也問過自己一個問題,她對蔣熠一直放不下究竟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沒能修成正果,如果當初倆人順順利利地繼續(xù)在一起,會在瑣碎的婚姻生活里消磨對彼此的喜歡嗎? 郁唯祎在腦海里把倆人可能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都過了一遍,發(fā)現(xiàn)結局都通往同一個終點,她愛他,愛到垂垂老矣白發(fā)耄耋依然想要和他在一起,愛到不管貧窮疾病都想和他廝守終生,瑣碎平凡的日常也好,大風大浪的磨難也罷,她愛這個人,想要這輩子和下輩子以及所有帶著記憶的來生都和他一同度過,人生漫長卻因著他的存在如白駒過隙,她更無比堅定地相信他對自己的愛。 “您剛才說過,我和蔣熠脾氣都倔,認準的事別人都拉不回來。”郁唯祎眸光平靜,語氣溫和卻字若千鈞,“準確地說,是我們認準的人,哪怕到死,也會愛著。” 翁晴端著茶杯的手一頓。 抬眸看著眼神澄凈的姑娘,第一次啞口無言。 許久,她放下杯子,嘴角牽起的弧度像在自嘲,又像在譏笑:“熱戀時誰都會這樣想,結婚后可不一定,別覺得我不相信你倆的感情,我和阿熠他爸當初不比你們感情淺,可結果怎樣,兩個性子同樣要強的人吵著吵著就成了仇人,我不希望阿熠重蹈我和他爸的覆轍?!?/br> 郁唯祎聽到此時,終于明白翁晴毫無緣由的斷言她和蔣熠過不長久到底是因何故了。 她和曾慧玲一樣,因為自己吃過某種婚姻的苦,所以關心則亂地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避開同一條彎路,簡單粗暴地要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