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挽了發(fā)，他又瞧著她。

    因而自然，荷葉領口邊緣，那一痕玉色就這么莽莽撞撞地，闖入了旁邊男人的眼。

    帶著欒谷的、起伏隱約。

    “……”

    “晏小歌?！?/br>
    被問到外公的喜好，晏歌正在編輯著消息，得到了愛豆的一聲喚，她從屏幕前抬起眼睛。

    容綽沒看她，但說：“你坐過去一點。”

    晏歌：“……”

    他這樣說，她就很自然地低頭，看了看他和她的座位：很寬敞，她完全沒有占到他的位置。

    才想要說話，晏歌驀然就想起了上一次的事情。

    ——要勤洗頭。

    上一次從維也納回來的時候，他是這樣跟她說過。

    當時晏歌是有些莫名，不過沒多久就反應過來了：她愛豆有潔癖的。

    來回維也納單程都是十多個小時，她當時的頭發(fā)可能看起來有點臟了。

    所以他才會問起她洗頭的事情，又提醒她勤洗頭，注意個人衛(wèi)生。

    現(xiàn)在他又讓她往旁邊坐——

    輕輕地，晏歌抿住了下唇。

    他是不是……覺得她又沒洗頭？

    覺得她不講衛(wèi)生，所以才讓她坐遠一點。

    但今天早上，她洗過頭發(fā)了。

    所以她不但沒有坐遠一點，甚至還坐近了一點，并且解釋，“我今天早上洗頭發(fā)了。”

    他不看她，也不理她。

    他讓她坐過去一點，跟頭發(fā)又沒關(guān)系。

    然后她又往他的方向坐近一點，補充說明：“我現(xiàn)在頭發(fā)很干凈?！?/br>
    男人不為所動。

    晏歌：“……”

    他好像不是很相信她的話。

    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她不氣餒，再往男人身邊坐了坐，上半身繞到他身前來，再三重申，“不信的話，你可以摸摸?！?/br>
    毫無防備，隨著她的動作，那團團的玉就躍進了眼簾。

    目光若有實質(zhì)，觸及了一眼，而眉心倏而起跳，容綽回避過去。視野離開，但那顏色與形狀如仍在眼的鮮活。

    閉了閉目，下一時，男人嗓音是如從喉骨蹦出般的鮮見偏沉，“坐遠點?！闭Z氣隱約無奈，他安撫著她：“聽話?！?/br>
    別讓他再看了。

    晏歌：“……”

    在這樣異常的反應前，她終于察覺哪里有些不對。

    只是是哪里不對，她又不知道，她又想問他。

    綁高的發(fā)隨動作而再度散落，再一次地，她將拂落的發(fā)挽起。

    而后觸及了荷葉的領，寬松的，微大的。

    只在瞬間，她就明白了他讓她坐遠一點的原因。

    晏歌：“……”

    她連忙依言地坐遠一點了。

    意識到他看到了什么，一個念頭開始在她腦海里翻來覆去。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她……被他看到了。

    她感覺，她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剛剛讓女孩子坐遠點的也不提讓她坐遠了，剛剛非要男人看頭發(fā)干不干凈的也不說讓他看了——雙方的交流好不容易歸到了同一個頻道，然后就沒法交流了。

    有好一會兒，二人間的氛圍被沉默死死地把控著。

    而后容綽開口，宛如在闡述一個事實，“我沒看見?！?/br>
    此地無銀那意思就出來了。

    頂著熱熱的臉，晏歌回：“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側(cè)目瞟她一眼：“……”

    他是給她臺階下，怎么這都不明白。

    小傻子。

    ……

    這么一回事情發(fā)生了，到啟悅天華的一路上，兩個人就都沒怎么說話了。

    然后各回各家，一個去了清漪園，一個去了江家的宅院。

    江女士這周去了布魯塞爾，為的就是跟歐陸幾個能源巨頭碰面，構(gòu)建起歐亞范圍內(nèi)的合作框架。今天人回了國要見外公，也是為了這件事。

    最后那幾天是他接替的江女士，所以這趟少不了他。

    就這一下午，京郊偏滬式風格的老宅里，功夫茶沏著武夷那幾株的大紅袍。祖孫三代往那兒一坐，看著很平平無奇的天倫之樂?？扇糇屌匀丝戳巳?，必定是要再三側(cè)目的。

    京都百年的世家啊，開枝散葉，幾乎都扎到了皇城紅墻綠瓦根底里去。大家族子息繁盛，又都是出息孩子，真是王謝堂前的子孫，芝蘭玉樹生庭階耳。

    就不說江家了吧，就說江三小姐江和月這一人。她那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是能直接掀動中國經(jīng)濟界一陣風浪的。

    優(yōu)越的家族，出色的人物。

    而江三小姐，她又不只是事業(yè)成功。

    她還有個琴瑟和諧的老公。兩個人是年輕創(chuàng)業(yè)那會兒就結(jié)伴的，夫婦感情很好，琴瑟和諧、鶼鰈情深。

    這么說吧，三小姐指哪兒，三姑爺就打哪兒——就好到了這種程度。

    羨煞了旁人。

    和月回來了，長舟回來了，老六回來了。一家子齊活，老先生高興，跟著就把老大老二小翡家的都叫了過來，叮囑著能來的都過來，晚上一道在老宅吃晚飯。

    老先生都發(fā)話了，哪還有不來的道理？當晚是能來的來了，不能來的也克服萬難來了。晚飯遂好不熱鬧。

    江家雖是三小姐當家，沒兒子的份兒。但長房二房的哥哥們有乃父之風，一個是大學教書的，一個是做?？漆t(yī)生的，都是氣質(zhì)謙謙的文化人，并不因此而對這親meimei有意見甚或是怨懟，子侄們對著姑母姑父也敬重。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江家的氛圍是很好的。

    人都在，江世應興頭好，也喝了兩杯葡萄酒。后來老先生再要來，江家晚輩們就不敢再給了，千哄萬哄著換了果汁。又說著趣話去敬老先生的酒——場面一時熱鬧極了。

    江翡坐在二房媳婦下手，是時見縫插針地端杯要敬江世應。然好巧不巧，恰在此時，江和月也落落地站起來了，說話談吐都是大方：“爸爸，我敬您?！?/br>
    江翡臉色微訕，指骨扣緊了杯子，下意識便要往下坐。

    江和月卻看見了她動作，極自然地道：“小翡，我們一起吧?！?/br>
    小翡。

    打從她來江家開始，江和月就這么叫她，真跟多親熱似的。

    明明也沒有血緣關(guān)系。

    心中并不以為意，江翡臉色卻不改，對著這戶口本上的jiejie，甚至還盈了三分笑意出來。

    “好，我們一起?！彼f著，對江和月笑了笑：“人多也熱鬧些?！?/br>
    ……

    家族聚餐結(jié)束，月已上了中宵。

    得知排行第六的那位要留宿，家里做衛(wèi)生打掃的早早的就把房間里外打掃了，又消毒了，從床單到窗簾都重換了遍。

    到房間里，容綽眸光淡掃上下。

    還算干凈。

    淋浴過了，換了睡袍出來，打開手機就瞥見了新聞——小粉絲射箭上了推特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