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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遠,偏不喜歡連名帶姓,只喜歡含含糊糊叫‘秋遠’,尾音拖得極長,聽上去就曖昧不清。小兵是小兵,懂個屁蛋蛋,當下一個激靈,心里想,老大既然不在乎,叫得又那么親密??磥磉@個蓬萊的話,確實可以當眾念了。于是指間一彈,音信便被放了出來。“庭芳,三日后,只你我二人,去老地方見一面如何?”“……”老地方指瓦行。見一面是打一架。這些約定俗成的暗語——其他人知道個屁啊。魔界的人沒有那么多花花肚腸。聽不懂話中話,見你舉個錘子就以為要干架。對于這一點,容庭芳也有些郁卒。按說魔應(yīng)當是天性最狡猾的,可是蒼生造物時,不知道是不是少安了哪根神筋,jian滑狡詐的魔根本沒幾個。容庭芳剛踏進這片土地時,那幫崽子兇悍如野獸。他二話沒多說,擼起袖子開打,等一個個打服氣了,都馴純地像小白兔——雖然是黑的兔。余秋遠主動約戰(zhàn)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在容庭芳看來就是虛偽,分明一肚子壞水,卻還裝得斯文儒雅。他聽懂話中意,戰(zhàn)意勃發(fā),二話不說赴了約。孤身一人,大麾翻飛。待到瓦行,那里的望天石上已站了一個人。天地的罅隙處是只有金烏余光的,天邊細地像夾了根金線,從那里延伸出光芒萬丈。余秋遠手里永遠抱著柄古樸的千機劍,劍身泛著波紋。聽到聲音回頭看他。模樣不算年輕,灰白的發(fā)絲翻卷,金線像給他銀灰的衣裳鍍了色,瞧著莫名地艷麗,像火中蒸騰的彩霞。一見到容庭芳,那些彩霞頓時像生了光彩,烈艷紛飛。他眼微微一瞇,眼角那顆痣就活泛起來。“你來得好?!?/br>容庭芳勾起嘴角:“比你好!”說罷飛身而起,直直一掌劈上,擊起無盡海浪翻千丈!誰勝誰有嘴說話,約定俗成的事。劍骨相融,鞭影橫生。他二人從天至地,打到金烏落入無盡海,弦月初升。千機劍精光萬丈,化作數(shù)面殘影,殘影相連,宛若鳳凰艷羽。容庭芳反手激起海浪如墻,劍水相逢,蓬然炸響。兩人斗至正酣,忽然之間一股刺骨地寒氣自天而下?lián)涞厣w來,猶如崩塌的泰山,一時之間壓得二人沒能站住。叫人心口一窒,像受了千斤錘鼓,如無根葉飄然落地,退了三步才穩(wěn)。天地異變令人生奇,容庭芳正抬頭去看,對面的余秋遠就突然面色一變抱了過來!最后落至灰都不剩的下場。包括他自己。“……”真是時也命也。方才他還嘲笑了余秋遠多有不濟,被柄寶器傷到就煙消魂散,轉(zhuǎn)眼就輪到自己。抓住了那幾個鬼族人后,容庭芳話也沒來得及再多說一句,便在這似乎燒不盡的業(yè)火之中消成了點點光芒。這回是真的了。蓬萊真人身消魂散,此事乃天之大事,一如容庭芳死后,也會驚動整個魔界一般。整個蓬萊福瑞黯淡,魔界生物哀嚎遍野。一時所有人都知道,自家的尊主消散于天地之間。小蓬萊一日無主,連尊主的尸骨都沒能殮得。而自家事未處理完畢,魔界的人傷心完就大發(fā)雷霆,憤而欲攻,正是內(nèi)憂外患焦頭爛額之時。“我們掌山真人必是被魔人所害,他們倒有臉來討債!”“蘇真人莫要生氣,一幫低等魔人,怎懂傷心之情,不過是借此生事,又要如往常一般前來叫陣罷了。依我看,護山法陣尚且能用,可以抵擋一番?!?/br>“我是想不明白,他們又非頭回動手,如何今次竟落如此下場?!?/br>堂下眾人喁喁私語,一句也沒入蘇玄機的耳。與眾人不同,旁人不過是別派他山,蘇玄機可是蓬萊金光頂?shù)诙咽?,倘若余秋遠不在,瑣事便是他處理。他與余秋遠,除了主副之分,更是同門情誼。如今蓬萊失去魁首,他失去的,可還是一個師兄。這么一想,蘇玄機悲從中來,也沒顧上身在什么場合,大喊一聲:“師兄,你究竟被jian人如何所害,還請入夢一二,也好叫我等為你報仇啊?!?/br>這么一聲激越吶喊之下,忽然就傳來一個比較低的聲音。“請問。”眾人齊刷刷回頭。聞人笑嚇了一跳,貼在門邊,小心翼翼說:“我有個東西,可能是蓬萊仙尊留下來的,想來要留給他親近的人,不知當妥?!?/br>他穿了一身尋常衣物,似乎修為不高,但既然能在此地,想必是蓬萊中人。蘇玄機沒有想太多,只是聽說有余秋遠遺物,便走過來。人群分開一條道。他頭戴蓮冠,一身素衣,腳下輕巧,眼中閃著淚意,瞧著像一朵被雨打濕了的白荷——在聞人笑看來。“給我吧?!碧K玄機道。聞人笑將金球遞給他。法球隨人,主人雖身死,球卻不滅。這說明什么,說明余秋遠或許還活在這個世上!這其中莫非是師兄留下的線索?蘇玄機眼神一閃,從中嗅得一絲天機,整個人都明亮起來。這般想著,一把奪過法球拋至空中——“哎我建議你最好——”聞人笑的勸誡尚未說完。他聽爛的那兩句話已經(jīng)飄了出來。“庭芳,三日后,只你我二人,去老地方見一面如何?”“花容月貌,蕭散庭芳,是好名字?!?/br>肅——靜——無——聲。聞人笑捂上臉。他剛才想說,建議蘇玄機自己躲起來悄悄地聽。想不到這位副峰主動作這么快。容庭芳與余秋遠相約相斗的事,本該是沒有第三個人在場的,故而兩人身消魂散后,也不大有人能知道這里經(jīng)歷過什么。但是當鳳凰紅火散盡,一個小金球飄飄乎乎飛了出來,落進了無盡海中。那是余秋遠用來傳信的法球,正是小兵帶給容庭芳的那個。湊巧當時聞人笑正站在無盡海邊。遠方天地相接處,黑云盤旋雷云翻滾。聞人笑面色凝重,他的指間夾著一片失去了光澤的鱗片——就像是干枯的魚鱗。無盡海的海水翻滾,沒有濺上他的衣擺半滴。半晌雷云消散,映紅了天的蓮色消退,聞人笑這才轉(zhuǎn)過身去。但凡隨他每走一步,海水便自動退一些。直到他腳邊撞到一顆金球。“……”聞人笑將它撈起來,正在查看,但覺指間有異。他舉起手中鱗片,發(fā)覺其中本該死絕之氣,竟又似活泛起來,極其微弱,卻泛著幽幽的藍。此物上頭有那人的氣息?聞人笑一斟酌,運起力道,將那法球解開——然后就從中飄出兩句話。蘇玄機聽到的那兩句。——循環(huán)播放了很多遍。同理在金光頂也放了很多遍,人盡皆知。蘇玄機懷疑地看聞人笑:“你是不是給錯了?!?/br>白絳雨舉起手:“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