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奇怪?！?/br>
如果不是因為騰不開手，容庭芳幾乎要將手掌湊到余秋遠(yuǎn)腦門上。他蹙著眉頭道：“你是病了嗎？還是哪里的傷沒好。我分明已將你的靈力疏導(dǎo)了三大周天，眼下應(yīng)當(dāng)無事?！辈蝗凰M(fèi)這么多心血替余秋遠(yuǎn)調(diào)轉(zhuǎn)靈力豈非是白費(fèi)功夫。

容庭芳說就說吧,還要將臉湊過去，仿佛要把人看個仔細(xì)?？吹糜嗲镞h(yuǎn)大窘,拼命往后仰著頭，繃著一張臉：“你干什么，我沒事！”

“沒事？”容庭芳坐直身體,“沒事你心亂跳什么?！?/br>
“我——”

“你怎么？”

面前的掌山真人臉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白，好不精彩，卻硬是說不了半個字。身前的掌心發(fā)燙，燙得他坐不住。余秋遠(yuǎn)驀然收力，雙手一撐人已飄至三尺之外，遙遙站在水面之上。他一身紅衣，在碧潭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像是碧玉之中一點朱砂。

“我們該上去了。不知道晏不曉那里如何?！?/br>
留下蘇玄機(jī)一個人，也叫余秋遠(yuǎn)有些放心不下。

容庭芳慢慢收手，將旋息不止的內(nèi)丹按捺下來歸于平靜，這才起身。水紋映在他臉上，波光粼粼。他負(fù)手于身后，哧笑一聲：“晏不曉怎么可能打不過白式微。”堂堂劍門的外門弟子，倘若敗在一幫養(yǎng)鳥的手藝人手中，未免叫人笑掉大牙。

“何況，你當(dāng)他果真不分好壞，不識善惡？”

余秋遠(yuǎn)尚未回答，卻是另一道聲音陰沉沉傳來，十分熟悉，卻過于蒼老。

“不曉歸人識不識善惡我不知道，但是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他們說掌山真人和魔頭暗渡陳倉，竟然是真的?？磥恚蛔R善惡的應(yīng)當(dāng)是余真人才對。”

容庭芳面色一變，眼神如箭，負(fù)于身后的右手一張，一條長鞭已握至掌心。

古木之后，卻是走出來一個人。你猜是誰？原來還是白式微。白式微不是被容庭芳一尾巴打到山里去了么，怎么會在此地，他若在此地，容庭芳和余秋遠(yuǎn)竟然沒有半分發(fā)覺？等白式微走出樹蔭，容庭芳才皺起了眉頭。倘若這是白式微，未免過于蒼老了一些。他臉上的皺紋比山石上的褶子還多，胡子像是堆砌的雪，一雙眼睛卻是賊亮——透著血紅。

容庭芳：“……”他問余秋遠(yuǎn)，“他怎么變成了這幅鬼樣?！?/br>
“鬼樣？”白式微桀桀笑了笑，“鬼樣，豈非是拜你們所賜。”

關(guān)他屁事，別他媽什么事都往他頭上扣，容庭芳連蓬萊都沒放在眼中，何況是區(qū)區(qū)一個白式微。這人幾次三番糾纏至此不知悔改，也許他真不該留一絲善心饒人一命。容庭芳很不耐煩，負(fù)手道：“自己死，還是我?guī)湍阋话眩銇磉x?！?/br>
白式微像聽到什么笑話，他道：“聞人，啊不，容大尊主。在說這句話之前，恐怕你要先擔(dān)心一下自己。”他拿眼神示意了容庭芳與余秋遠(yuǎn)腳下的碧潭?！澳銈冇袥]有想過，這里是煉獄谷，谷中既然是地火，為何偏偏地處有一汪潭水？”

“……”容庭芳沒作聲。

白式微猛然收起笑，眼神陰騭：“自然是給你陪葬的！”

他忽然舉起手中握著的一塊玉盤！

容庭芳心頭一動，這塊玉盤似乎和他先前在山洞中撿的一個模樣。但容不得他細(xì)想，就見白式微漲紅了臉，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將那玉盤朝容庭芳投擲過去。然而力氣再大又如何，容庭芳連躲也未躲，一鞭甩去，輕而易舉將那玉盤打了個粉碎。

他將那些石灰撣開，由得它落入水里，嘴里不依不饒：“你就這點本事了？”

可是分明一擊未中，白式微卻像是完成了一樁大事。他過于枯槁的身體委頓下來。眼神透著股復(fù)雜：“本事？呵呵。”

白式微像是在看他，又像是越過了容庭芳，看他身后的余秋遠(yuǎn)。

“我有沒有本事，你想起我的那一天就會知道，求我也來不及?！彼疤搅艘惶?，輕聲道，“將死之人，其言也善。我要你——”比我凄涼一萬倍！生不能榮光萬丈，死不能魂歸故里！親友分離，永無摯愛。永遠(yuǎn)也不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番話在喉間滾了一圈，白式微目光透露出狠毒，卻輕飄飄只送了兩個字。

“我要你——后悔?！?/br>
后悔？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容庭芳扯了下嘴角，不為所動。目光中卻露出狂姿傲態(tài)。

“要本尊后悔，除非天崩地裂?！?/br>
白式微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像瘋了一樣。

余秋遠(yuǎn)皺著眉頭，這個人可能確實是瘋了，言行和之前判若兩人。

對白式微，余秋遠(yuǎn)沒有特別的看法，他既不會覺得容庭芳這樣對一個老人殘忍，也不會覺得像白式微這樣鎮(zhèn)壓他同族的人值得憐憫。余秋遠(yuǎn)蹙著眉看著這一切，但覺腳下似乎感覺不對，他飛身至容庭芳身側(cè)，拉住容庭芳道：“你有沒有覺得這里過于安靜?！?/br>
安靜？這里一直很安靜，連只螞蟻也不會來。但是這樣的安靜中，忽然有一種沉悶的聲音，就像是大地深處什么東西蘇醒了。從地下翻滾上來，愈來愈近。

“……”容庭芳屏息聽了片刻，猛然低頭望去。碧潭瞬間炸開——

guntang四濺的沸水中，疾疾射出兩條身影。

周圍過于灼熱的空氣燙痛了容庭芳的皮膚，令他一時睜不開雙眼，煉獄之火也不過如此，只那一下，容庭芳竟覺得疼痛難忍，痛叫一聲往下墜去。古樹枯槁化為灰燼，下面是什么，下面就是翻滾的地火。原來的碧水靈地瞬間成了地獄之舌。

“容庭芳！”

余秋遠(yuǎn)大驚之色，眼見那個白色的身影要落入火中，立時追隨而下。山石滾落，濺出一蓬火星，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烈火燒到了白式微的身側(cè)，他已然用盡了余生最后的力氣，動彈不得。

但他不后悔。

白式微望著那沸騰的火海，內(nèi)心平靜無波，當(dāng)活著是煎熬時，死就是一種解脫。沒人知道他在這過去的不過短短幾息之中經(jīng)過了什么，也沒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滄海桑田，他在宇宙洪荒中，度過了長長的余生，長到他覺得痛苦。

龍尾掃來時，并未打到他的身形，白式微只是落到了一處不知明的山谷里，但依然咳了好幾口血。就算只是龍尾，亦非尋常人所能挨到的力勁。他本想離開，卻突然發(fā)覺了一個山洞，被枯枝碎石擋了個嚴(yán)實。陰差陽錯之下，白式微略一猶豫，就彎腰鉆了進(jìn)去。

那個山洞——叫人震驚。當(dāng)明珠照亮山壁后，白式微站在那里，有些不能回神。滿墻色彩鮮麗的壁畫，就像活的一樣。他用手摸過那行微微凹陷進(jìn)去的小字?！茐魲慊?，繁錦歸故里’，不禁心里斟酌，難道，這里曾經(jīng)有婆娑羅的弟子呆過？

白式微沿著墻壁一路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