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車行得很是顛簸。

    在這種顛簸動蕩的車廂里，姜偃依舊手不釋卷，讀的是元清濯如看天書的文字。

    她不喜歡姜偃在車?yán)锟磿?，會傷眼睛?/br>
    “先生，你看的這是什么文，像蚯蚓一樣爬，我一個字都看不懂？”

    姜偃解釋道：“是古西丘的巫文，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br>
    元清濯孤陋寡聞，不知古西丘是個什么部族，沒有去刨根問底。

    她抱住姜偃的臂膀，身子小鳥依人地朝他蹭了過去，腦袋直往姜偃懷中擠去：“先生，你看這書密密麻麻的，多壞眼睛，你就先不看了，看我好不好嘛?！?/br>
    姜偃垂眸看向懷中鬧騰不已的小腦袋，聲音溫柔地道：“我習(xí)慣了?！?/br>
    男人的溫柔都是縱容，元清濯得了寵就傲嬌，下手一把奪了他的書，嘟囔道：“那你回家了再看，現(xiàn)在就陪陪我?！?/br>
    攤上公主，大約沒人能獨(dú)善其身。

    姜偃也無法免俗。

    “好?！?/br>
    元清濯心滿意足地將書合上放在身后，挨緊姜偃的肩背，長睫凝闔彎彎一線，粉面含春，玉容靜好。

    馬車穿過一片蓊蓊郁郁的杏子林，姜偃凝神聽著車窗外的動靜，懷中傳來細(xì)細(xì)的嗓音，堪比車篷上呶呶不休的黃鸝：“先生，我真的好喜歡你呀，所以現(xiàn)在真的開心，我打了勝仗都沒這么開心。不，應(yīng)該來說，我今天打了最大的一場勝仗，獲得了最大的戰(zhàn)利品?！?/br>
    姜偃順著她話道：“可是戰(zhàn)俘只有一個?！?/br>
    元清濯急忙閉著眼點(diǎn)頭，“你勝千軍萬馬！”

    “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先生，你之前還說一日都不想和我多待呢?！?/br>
    男人心，海底針，變化無端，真叫人難以揣摩。

    姜偃亦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這個問題。

    他在原地，被動至極，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始終是她推著走，他至多是半推半就，如果她不是這般執(zhí)著，今時今日早已是陌路之人。

    放任了自己的代價，他并不知道。

    他只是自大地以為自己已能夠心如止水，不生寸漪，而最終沒有做到而已。

    懷中一時沒了聲音。

    姜偃垂目，她攀住自己肩臂的胳膊不知何時早已垂落了下去，輕紗遮覆底下，細(xì)嫩如筍的臂膀靜靜搭在他的膝頭。呼吸輕輕淺淺，規(guī)律綿長，似乎已經(jīng)睡熟了。

    秀發(fā)如云，松松堆砌于雪頸邊，隱隱露出耳后那一顆不易察覺的小痣。

    姜偃微微舒了口氣，緊繃的身體慢慢松懈下來。

    她睡顏太好，幾乎令人很難把持，姜偃也只是尋常男人。他抬起手，輕抱住她頭，將她攏到懷中，令她睡得舒服些。

    車篷上摩挲過無數(shù)弱柳的艷影，在晴光里柔漾著。

    車內(nèi)則是一片靜謐與寧然，仿佛與世隔絕，與過往與未來均已隔絕。

    元清濯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還睡在車上，而周遭已空無一人，姜偃不知何處去了。

    隨著她一坐起，有什么立時從肩上滑落。

    凝睛一看，是姜偃今日所穿的雪色外袍。

    她 * 微微勾唇。

    他還挺善解人意。

    此時日頭早已偏斜，元清濯收攏姜偃的外裳，矮身踏出車門。

    車就停在東小院的門口，他走時便沒叫醒她。

    元清濯深嗅了口他衣間的暗香，腳步歡快雀躍地登上臺階。

    猝不及防，撞上久等的一人。

    抬頭一看，她臉上的輕松愜意登時凝住。

    又是戚蘭若。

    第29章 我負(fù)了誰

    戚氏對她真是陰魂不散, 看模樣是不準(zhǔn)備回信陵了，打算同她死磕到底。

    只要元清濯還惦記姜偃。

    但戚氏要這么想，她的算盤就打錯了。她對姜偃真心實(shí)意不說，就算只是一時新鮮, 被戚蘭若這么盯著, 人也是會生逆反的。

    不知她在東小院的門口站了有多久, 也不叩門, 也不來馬車?yán)锿菩阉? 像是準(zhǔn)備頗足，底氣頗厚。

    “信陵夫人有何貴干？”

    元清濯越過了她，往院里去。

    戚蘭若目見她臂彎之中抱著一襲道袍, 焉能認(rèn)不出是何人所穿, 內(nèi)心之中的妒火猶如從萬丈深淵中激迸出熊熊的巖漿, 幾乎將皮囊燒穿。

    “站住, 我話還沒說，你不許走。”

    元清濯停在了門邊上, 抱衣回眸：“信陵夫人，你若是有眼力見的，早該看出來了, 姜偃他喜歡我, 和我好上了，你若是還有自知之明，請你認(rèn)清你的身份。你的夫君信陵侯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你莫一而再再而三地背著他下他的面子。”

    姜偃與元清濯好上了？

    只這一句話, 又叫她如何能忍？

    戚蘭若憤然道：“元清濯，你可敢親口告知國師，你不是完璧？”

    元清濯倚在門邊, 腳步微微趔趄，幾乎摔在門檻下。

    “你說什么？”

    她驚怔地抬眸。

    戚蘭若面含譏諷羞辱之色，但堅(jiān)定篤信異常，不似作偽。

    她相信戚蘭若也沒這么無聊捏造這種事。

    但是這依舊很聳人聽聞，她是否完璧這件事，難道最清楚的，不應(yīng)該是她么？

    戚蘭若見她驚愕，臉上的諷刺之色愈深，冷笑道：“原來你是不承認(rèn)么？”

    元清濯緊繃秀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她寒了臉色，轉(zhuǎn)身要往門里去，腳步卻錯亂無章。

    戚蘭若跟進(jìn)幾步，袖中的玉手緊攥成拳：“元清濯，你別故作清純了，你在姜偃面前怎么說的？你敢承認(rèn)，你早就失身給了別人，你所說的清清白白，都是你蓄意編造的假話么？”

    “你憑什么這么說！”

    元清濯暴怒，腳步一停。

    她轉(zhuǎn)過身來，又疾步朝戚蘭若奔來，一手掐住了她的玉頸，將戚蘭若一手抵在門上。

    戚蘭若呼氣不暢，雙手用力扒著元清濯悍如鐵桶的臂膀，奈何紋絲不動。不消片刻一張如花似玉的美人面已漲得鮮紅。

    元清濯稍松一手，眸中余慍未褪，冷冷道：“你憑什么敢這么說？”

    頓了頓，她的眼眸愈發(fā)深寒：“你是不是也到姜偃面前搬弄是非了？”

    戚蘭若臉色發(fā)青，呼吸不暢，兩片飽滿的胸脯急促起伏，嘴里陰 * 惻惻直發(fā)笑：“元清濯，你是心虛，想殺人滅口？”

    元清濯冷笑：“我行得正坐得端，你以為都如你一般？”

    她松了臂膀，側(cè)身轉(zhuǎn)過去。

    戚蘭若猶如一條瀕死的魚兒，沿著木板門滑落在地，望著元清濯筆挺高傲的身影，透過一層浮動著薄薄碎埃的金色陽光，她仿佛在元清濯的身上，望見了高貴不可攀的圣潔之色。

    這樣的人，如何不令人想將她拽入地獄？

    她鬧出的丑聞比她大多了，她應(yīng)該和自己一樣，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