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向日葵--1

“等等我，你們倆倒是等等我-------”

等武末末氣喘噓噓跑進他們家那破院子，嚴(yán)磊和方成早沒影了。

媽的，那倆兔崽子一聽到要爬樹就跟樹上有金子似的，跑得比猴子還快。敢情在家里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主，連樹都沒爬過。要說嚴(yán)磊，他不張嘴夸武末末就信，要是方成，把他大門牙說廢了武末末都不信。

武末末不行，不是說他跑步不行，他剛剛又去學(xué)游泳了，嚴(yán)磊那狗東西說學(xué)游泳得把頭悶水里把嘴閉住，武末末就聽話地把頭悶水里把嘴閉住，氣不夠用的時候就用鼻子吸了一口，他奶奶的，差點沒把他嗆死。他哪知道不能用鼻子吸氣，不用鼻子吸氣再把嘴閉住，那不就是去找死嗎?？煞匠赡菍O子說不嗆幾次就學(xué)不會。為了學(xué)會，武末末就拼命地埋頭拼命嗆，結(jié)果現(xiàn)在氣不夠用了，追人都追不上。

武末末進了院子，在那個窄七窄八的破胡同七扭八彎的爛巷子轉(zhuǎn)了一圈，幾棟後建的又黑又矮的簡易建筑把里面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棟脫落了墻皮的紅墻青瓦的舊式二層小樓在里面顯得突兀又有點不倫不類，就好像是落魄的少爺跟了一群缺勢的奴才，好在，武末末家是屬於落魄少爺里的，這多少對他的人生算是個安慰。

武末末在這破院子里尋摸了半天，直接沖進其中一個最破的門，在里面七翻八找，在一個破紙箱子里找到一頂破軍帽，軍帽里面的硬板早沒了，拍拍帽子上的灰，往頭上一帶，就像頭上頂了一坨大便，不用照鏡子，武末末也知道自己的德行強不到哪去，武末末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沖出門就跑到他們家樓房外面的那棵一人腰粗的大槐樹下。

樹下，方成正悠悠閑閑地站著，嘴里還銜了根小樹枝，腦袋朝上看著樹上的嚴(yán)磊。

武末末上去就給了方成一腳，“你怎麼不上去，讓他上去?！?/br>
方成回了一拳?！八任铱?，我沒爭過他，他百米冠軍，我百米第三，差一秒半他先上了?！?/br>
武末末一聽急了，嚴(yán)磊那公子哥哪爬過樹呀，趕緊用手搭在額頭上，踮著腳朝樹上大喊，“嚴(yán)磊，你倒底看到?jīng)]有，鑰匙就在靠窗的桌子上，看到?jīng)]有，手伸進去了沒，夠著了沒？”

“看不到?！迸涝跇滂靖咛幍膰?yán)磊從樹縫中伸出了脖子往下看，臉上可能是被樹枝劃了一下，一道紅紅的血印子從眉毛那拉到了嘴唇邊，有那麼點半殘不殘的味道。“還差一個胳膊那麼長哪?！笨吹絿?yán)磊臉上那條血印，把武末末心痛得半死，氣得跳著腳大喊。

“下來，下來，我上去，就說了你不行，還不信，你充哪根大蔥啊，快下來，這樹，我從小爬到大了，在我眼里，它就是個梯子，你哪爬過樹，快下來。”

“沒事，我再試試?！睒渖蠂?yán)磊還不死心，腳又向前邁了一步，眼看著就能趴住二樓的窗戶了，也不知道哪里“哢嚓”響了一聲，嚇得嚴(yán)磊一把抱著了旁邊的樹杈，一動也不敢再動。

“下來，下來，再不下來，等那根樹杈子斷了，摔下來就立馬兒歇菜了。”

嚴(yán)磊看來是真嚇住了，聽了武末末的喊叫，試著往回退了一步，一手抓牢了主桿，慢慢順著剛才上來的幾根枝杈子爬了下來。

“沒事吧？”武末末摸了摸嚴(yán)磊臉上的劃痕。

“沒事，像不像英雄?！眹?yán)磊把武末末的手拔拉開。

英雄個屁，像個毀容的狗熊。

“沒事就好，有事就是大事了”。武末末蹲下來抓起褲角往襪子里一塞，又把身上一件偏大的T恤掖進了褲腰里，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整個一陜北老農(nóng)民，還是特務(wù)版的。剛直起了腰，嚴(yán)磊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末末，你確信這樣能行？”

武末末一聽不樂意了“我武末末誰呀，膽敢懷疑我，想我六歲就把這里所有房頂踩遍了，貓都沒我爬得快，不要說這棵槐樹，隔壁院子的那棵比這樹還高的鉆天楊都被我爬到了樹尖子上”。

武末末說著邁著四方步在樹下巡視一圈，“叭，叭”給手上吐了兩口唾沫，看到旁邊的嚴(yán)磊一皺眉，知道又惡心著他了。武末末趕緊賠笑：

“你就唚好了啊，我給你表演一出真正的猴子摘桃，不過你可千萬別想歪了”指了指嚴(yán)磊的下身，jian笑一聲，“不是那桃子?！闭f著兩只細(xì)胳膊一攀，抓住了頭頂上的一根支杈，兩條腿一蹬就竄了上去，一拉一蹬動作奇快，這早就是老路子，被他演練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不到一分鍾，已經(jīng)爬到剛才嚴(yán)磊站的那根枝杈上，小心地再往前走了兩步，就到了窗跟前，手一趴，腳一使勁，一條腿就上了窗臺，一只手拉著樹枝，半邊身子探進窗戶，伸手進去撈出那把放在桌上的鑰匙，照著原路返回，剛抱著主桿，突然看到那片簡易房里奔出一老頭來，手里還拿著根大棍子。

他不是應(yīng)該去工廠看大門去了嗎?

武末末一驚，下的速度奇快，可還比不上老頭的百步穿楊，眼看著還有幾步就能蹦下去了，老頭手里的棍子已經(jīng)捅上來了。

“武末末，你這混小子，又爬樹，上次把馬蜂窩弄下來蟄了多少人，不長記性，你還上樹，是不是你媽上回打你打得不夠，不夠的話，我?guī)退颉！闭f著抄著棍子就往武末末腿上扎。

武末末抱著樹，嚇得亂竄，左跳跳右跳跳比猴子還靈便，就是那張小臉比猴子差的太遠(yuǎn)，瞪著眼鼓著嘴，一邊挪還一邊‘唉喲’。這老東西從來都沒輕沒重的，武末末可真是打心眼里怕他?！皠e捅，別捅，您這一捅真會把馬蜂捅下來不可”

“我不管，讓你還爬樹，非把你捅下來喂馬蜂不可?！?/br>
“那樣要出人命了！”武末末干脆牢牢抱著主桿不撒手，作垂死爭扎，眼見著離他一米遠(yuǎn)的那個馬蜂窩又打算蠢蠢欲動了，嚇得武末末瞬間七魂飛掉了六魄。上次那一頓猛蟄，不說把他大眼蟄成小眼了，還讓他剃了個光頭現(xiàn)了整整一個月的二皮臉。

“就你還能出人命，這個院子哪個高一點的地方你沒爬過，真出人命我就當(dāng)為民除害了?！崩项^說畢，！！又是兩下子，直接扎在武末末的小腿肚上，武末末干嚎一聲。心想不跳也是死，跳了也是死，只要別讓蜜蜂蟄著，怎麼著就成，心一橫眼一閉，伸手抓著身邊的一個樹技就往下跳。

“！”的一聲，人落下來了，也不動彈了。

“還上不上了。”老頭雄赳赳氣昂昂地扶著棍子光禿禿的腦袋閃閃發(fā)亮，看著地上委靡的武末末，挺有兩分收拾了地主老財?shù)挠⑿蹥飧拧?/br>
旁邊站著的公子哥嚴(yán)磊哪見過這種陣仗，臉都嚇白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