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氣，“來的路上磨蹭了好一會，為了這事奴才還罵了他兩句。”

    “小德子。”云城面色凝重，“你去帶人到御廚上把今晚熬藥的藥渣撿出來，快馬加鞭送到般若大師處請他查驗?！?/br>
    “是?！毙〉伦蛹奔鳖I(lǐng)了人去了。

    已近寅時，遠方天際現(xiàn)出淡淡的蒼青色，愈是顯得那兩具尸體面色慘白。

    “給本宮把父皇的起居注拿來。”

    沒一會兒厚厚的一冊便送到了手上，云城就著夕顏舉起的一盞燈籠嘩嘩翻著書頁。

    愈看，面色愈青。

    “從去年開始父皇每日午后喝的藥膳是什么東西？”云城纖細(xì)的指尖點住一行字，眸色冷淡，“是太醫(yī)院開的方子？”

    “是五王爺帶來的方子?！甭犓绱藛柕溃K東風(fēng)愣了愣，可到底是在宮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的人精，轉(zhuǎn)瞬間便明白過來，“說是海外一高人所寫，有強身健體之效，陛下喝了，也確有作用?！?/br>
    “這就對了?！痹瞥抢湫σ簧恚镜匾宦晫宰雍仙辖唤o夕顏，“如今這狀況，就是他說的強身健體？可笑。”

    “殿下，這方子太醫(yī)院院正也瞧過，確實沒有什么差錯?！碧K東風(fēng)道。

    “那方子可還留著？”

    “有?！碧K東風(fēng)忙道：“太醫(yī)院署存著一份?！?/br>
    “夕顏，你去取了，交給小德子一并帶上山去讓大師瞧瞧?！痹瞥莻?cè)眸示意。

    晨曦微露，天際顯出青白。

    將明未明之時，最是寒冷。云城打了個寒戰(zhàn)，攏緊了身上的大氅，“去派人給金吾衛(wèi)傳話，就說......”

    她頓住，蹙起眉，似在猶豫。

    “殿下？怎么？”下人問道。

    “去云池府上......”云城眉心擰成了一道川字，卻忽地又被人打斷。

    “殿下！”來人是一青布衣小廝，瞧著面生，急匆匆地跑到云城面前跪下，“陸大人讓小的告訴您，不必再留情面，對方已經(jīng)動手?！?/br>
    “來得正好?！痹瞥敲偷匾慌恼?，拔高了聲音，“去和金吾衛(wèi)說，全部出動，王府抓人！”

    這是......要撕破臉皮了。

    眾人心知肚明，抬頭看了眼晨曦，這天，終是要變了。

    大氅掠過雪地，掃蕩起一片細(xì)碎的雪塵，云城帶著人離開，經(jīng)過那兩具尸體之時，淡淡地道了一句：“好生安葬了?！?/br>
    —

    梵凈山的晨色與皇城不同，滿山銀裝素裹，冰雪皚皚，濃重的云層壓在頭頂之上，有些甚至低低地便圍繞在身側(cè)，云霧繚繞，彌漫著冷濕的氣味。

    容清扶著般若坐定。

    “其實不必親自送老衲回來。”般若大師坐下，溫了一壺茶，裊裊的熱氣升騰至半空之中，消散在屋中，“你心神不定。”他看向容清，“還掛念著殿下？”

    容清笑了笑，沒有回答，只自拿了壺給自己斟了杯茶，淺淺酌著。

    “陛下大勢已去，便是留下幾日性命也不過是昏睡狀態(tài)，又有合益？”般若搖了搖頭，“這非需你那藥丸不可，還剩多少？”

    容清執(zhí)盞的手微微一頓，“一粒?！?/br>
    “想好了？”般若道：“這些年氣候大變，你那藥再難配成，若是再有一次病發(fā)，可當(dāng)真是無力回天?！?/br>
    容清頷首，淺淺笑了下，溫潤的面容隱在水汽中，似徐徐展開的江南風(fēng)水，溫和，淡然。

    “注意些便是，她想要的，我都盡力滿足?！?/br>
    “隨你吧?！币娝麍?zhí)意如此，般若嘆了口氣，搭上他的脈細(xì)細(xì)聽了一陣，眉心卻皺緊了，“底子越發(fā)虛了，切記不可勞累憂心過重，否則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br>
    “好。”容清點了點頭，神色淡淡。

    “你別不當(dāng)回事?！卑闳粢娝麘B(tài)度不甚好，心中氣急，“你這娘胎里帶出的病癥極難醫(yī)治。你二人能重頭來過不容易，現(xiàn)下又是大亂的時候，你若有事，讓殿下怎么辦，可想過？”

    小爐上的壺?fù)溥険溥甑仨懼?，容清靜靜地看著，許久后方才彎了彎眼角，低聲道：“我曉得的?！?/br>
    94.  新帝登位   昭寧五十三年的這個大雪天，……

    王府主屋, 云池靠在美人榻上。穿戴齊整，冠發(fā)高束，單腿微曲搭在椅靠上, 正細(xì)細(xì)摩挲著掌中碎了的玉玨, 神色莫測。

    “王爺?！崩吓蝗骋还盏剡M來回道：“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待一個時辰后上朝了?！?/br>
    “嗯?！痹瞥仨庖婚W, 神色無波，慢條斯理地坐起身將玉佩握攏在掌心，“宿衛(wèi)軍呢？”

    “一切到位。”老奴彎了彎身子，“把守在各朝臣大員府外，今日立儲, 舍您其誰?！?/br>
    “哼?！痹瞥卣酒鹕磔p撣著衣襟，曼笑一聲：“不過云城畢竟是本王從小看著長大的，到時會看著往日的情面，留她一條生路?！?/br>
    窗外的風(fēng)雪愈大，蕭蕭瑟瑟, 漫天飛舞。大雪之夜, 將明未明之時, 天色俱是淺紅, 似極了一抹殘血。

    掌心的玉佩邊緣咯著皮rou，鈍痛之感一陣陣地傳來。

    云池沒由來地有些心慌。

    “那本宮倒真要好好謝謝皇叔的不殺之恩了?！币坏狼辶恋呐暣┩笇訉友╈F直入于耳。

    云池驀地頓住。

    下一瞬, 云城已推開房門, 赤紅色的大氅上沾了大片的雪花, 卻在一進到屋里消融成水。

    她眉眼有冰霜之意，二人隔著爐火，遙遙相望。推門之時帶進的一縷風(fēng)掠過，爐中的火苗瞬時竄起了一丈高, 明明滅滅地映在屋中人臉上。

    “只是不知皇叔何處得來的自信?！痹瞥谴浇俏⑽⒁粡?，“又怎知本宮一定會輸呢？”

    云池眸光沉沉，片刻，忽地一笑，若無其事道：“城兒這話說得何意？”他慢慢踱了兩步，“皇叔怎的一句都聽不懂呢？”

    “是嗎？”云城也不惱，好脾氣地笑笑，換了話題，“父皇身子不好，侄女特地請您入宮一敘?！?/br>
    “不久前方才看過?！痹瞥孛嫔巷@出幾分憂傷，“只是要不了多久便到上朝的時辰了，不若容后再去。”

    “恐怕這事由不得王爺了?！遍T簾被掀起，一襲青色身影彎腰探身而進，冷冽的冰雪之氣縈繞于身側(cè)，來人直向云城斂袖行禮，“見過殿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