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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他只是漠然地搖了搖頭道:“她不是你mama,我們不是你的父母?!?/br> 一旁的老管家驚惶出聲,試圖打斷季正誠:“先生!” 只是如今的季正誠如同槁木,旁人說的話他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看著養(yǎng)了整整十六年的兒子,他垂下了眼睛,然后平靜道:“我的兒子,十六年前就死了?!?/br> 褚曉的身體不好,懷孕的時候便經歷了好幾次生死關頭。 她腹中的孩子自然也是虛弱不堪,剛生下來時皺巴巴的一團,只有三斤重,像只紅耗子一般。 孩子一出生便被送進了保溫箱,可惜熬了三天,還是夭折了。 季正誠雖然也傷心,可比起剛出生不到三天的孩子來,他更在乎的是青梅竹馬十幾年的妻子。 妻子為了生這一胎幾乎是去了半條命,她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你是棄嬰,出生的當天就被父母遺棄在醫(yī)院了……大家都猜,也許你的親生父母是未婚先孕的大學生、或者高中生,所以才會把健康的孩子扔在醫(yī)院?!?/br> 季正誠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這樣殘忍的話說出來也十分平靜。 季正誠實在是太害怕妻子想不開了,所以并不敢將兒子夭折的事情告訴她。 在兒子夭折的當天,他便將這個剛出生的棄嬰抱了回來,充作是自己的兒子。 他對血緣子嗣并沒有執(zhí)念,只要能和妻子白頭到老,哪怕沒有傳承血脈的兒子,他也沒什么所謂。 而季褚的身世,除了季正誠和家里的老管家之外,便只有當年醫(yī)院里的一個小護士知道內情。 后來,在季褚滿周歲的時候,連那個小護士也被季正誠送去了國外定居,所以這么多年來,季家最大的秘密,由季正誠和老管家兩人守口如瓶。 可到了這一刻,季正誠是真的覺得累了。 過去十六年,他的的確確是將季褚當作親兒子來看待的——他并不執(zhí)拗于血緣,只要妻子開心,他什么都心甘情愿。 他也曾好好經營著他們的三口之家,和任何一個丈夫和父親一樣,享受著這尋常塵世中最平常的溫暖。 可如今妻子沒了,其他一切對他來說都沒了意義。 “你走吧?!奔菊\是真的累了,“我會讓秘書給你一筆錢,你想去當飛行員,或是想去打籃球,都隨你去?!?/br> 初蘅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圍觀著這一場沉默的鬧劇。 哪怕她只是一個旁觀者,此刻也手腳發(fā)涼,整顆心都如同墜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她想要走過去,想直接帶著季褚走,可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步都邁不出去。 站在她身后的宋家管家,在陪著蘅蘅小姐站了幾乎整整一夜后,見此情景,急于帶她從這種窘境中逃離,于是忍不住低低出聲道: “蘅蘅小姐,別待在這兒了,您先跟我回去休息吧。” 初蘅轉頭看他,看見這陌生的面容,不由得有些困惑。 管家壓低聲音道:“我是宋家的管家……蘅蘅小姐,親子鑒定結果出來,您才是宋家的孫女,我是來接您回家的。” 大家是今天經歷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到了此刻,初蘅甚至不覺得驚訝了。 她并不覺得喜悅,或是詫異,一顆心依舊是空茫茫的沒有知覺。 她轉頭看向走廊的另一端。 與此同時,季正誠對著跪在地上的少年道:“你走吧,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了。” 第46章 隆冬時節(jié)的清晨, 外面的天還是黑的,墨色的夜沉重得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初蘅跟著少年一路走出了醫(yī)院,“你要去哪里?” 聽見她的聲音, 季褚恍惚了一下。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啞聲道:“別跟著我?!?/br>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認識了這么久,季褚從來都是意氣風發(fā)、恣意張揚的, 初蘅還從沒有見過他這幅模樣。 他額頭上被皮帶扣砸出來的那幾道帶血的傷口此刻已經結了血痂,暗紅色的傷口蜿蜒在原本白凈的臉龐上, 看著尤其可怖。 而此刻失魂落魄的少年, 因為長時間的跪著,此刻腳下也是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他身上穿得那樣單薄, 這么寒冷的大冬天,放著他一個人亂跑肯定是要出事的。 初蘅心中著急, 抬腳就要跟上去。 一旁宋家的老管家趕緊攔住了她:“蘅蘅小姐,您自己的身體要緊?!?/br> 頓了頓, 老管家又道:“您有哮喘……現(xiàn)在外面太冷了?!?/br> 聽見“哮喘”這兩個字,初蘅愣了愣,抬頭愣愣地看向面前的老管家。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后知后覺地開始咀嚼方才在醫(yī)院里,老管家那句話的意思——“您才是宋家的孫女”。 那么就是說……宋瑩根本就不是宋引的meimei。 她才是宋引的meimei,初逸姑姑的女兒。 初蘅站在原地,眼珠子緩慢地轉了轉。 初逸姑姑去世的時候, 她和宋瑩都已經有三歲大了。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自然不可能像是嬰兒一樣被抱錯,初逸姑姑雖然已經去世了, 可林素芬難道會不認得自己三歲的女兒么? 唯一的可能便是, 在舅舅去世后, 林素芬蓄意將她和自己的女兒掉包了。 這個荒唐的可能性,就像一把鑰匙,在一瞬間就解開了初蘅過去十幾年記憶中那些謎團、困惑和不甘。 世界上怎么會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 童年時的初蘅曾經不止一次這樣問過自己。 現(xiàn)在初蘅明白了,她遇到的是一個比尋常人還要更愛自己孩子的母親,愛得成了瘋,愛得成了魔。 所以連帶著她也成了這深沉母愛下的炮灰。 初蘅轉頭看向身旁的老管家,輕聲問:“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DNA鑒定報告,昨天才拿到結果的……宋老先生讓我來接您的?!?/br> 初蘅看著面前的老管家,然后緩慢出聲道:“我有哮喘,你也知道?” 老管家點了點頭,“蘅蘅小姐,您從小就有哮喘,大少爺他都記得的。之前……” 大概是不知該如何稱呼宋瑩,老管家只能含糊用“那位”來代稱—— “之前那位剛回家的時候,大少爺叮囑了我們,家里千萬不能出現(xiàn)會讓哮喘患者過敏的東西?!?/br> 當然,現(xiàn)在找到了正牌大小姐,老管家也沒力氣再去想之前的那個冒牌貨到底是不是裝的了? 初蘅慢慢握緊了拳。 她想起昨天晚上時,她對玫瑰花粉過敏時褚阿姨的反應。 那時褚阿姨說的是“怎么你也——”,然后便沒有再說下去了。 初蘅原本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可現(xiàn)在回憶起來,卻突然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