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

    對面即熙十分受用地點點頭, 馬蹄聲噠噠, 她說道：“既然叫師母，師母自然要疼愛你的。”

    “……哈哈哈哈…”雎安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好像已經(jīng)很多年，很多年沒有這么笑過了。

    他的姑娘，實在太過可愛。

    此番離開星卿宮的人群頗有些浩浩蕩蕩的架勢。

    思薇早定了去梁州, 由于她在柏清和雎安面前為賀憶城作保，如今賀憶城算是受她監(jiān)管，她去哪里賀憶城便得跟去哪里。

    而那天莫名其妙卷入亂局的戚風(fēng)早，也是來找柏清辭行的，他在外待了太久，要回去戚家了，正好也與他們同路。

    至于即熙和雎安，一個去巡查揚州一個去滅災(zāi)禍。

    于是這一行五人再帶上阿海冰糖，就趁著五月中旬尚不算太熱的時候，告別星卿宮眾人下山去了。宮中暫時由柏清坐鎮(zhèn)，柏清把他們一路送到山腳下，有些不放心雎安。

    “之前你渡的心魔，都已經(jīng)渡盡了罷？”柏清問道。

    雎安略一沉默，即熙的聲音有些遙遠(yuǎn)，應(yīng)該是在前面和思薇戚風(fēng)早說話。

    “嗯?！彼鸬馈?/br>
    柏清突然想起什么，他有些猶豫地說：“對了，你還記得你十三歲第一次引渡心魔后，曾說過不想做天機星君么？那時你怎么了？”

    提及這樣遙遠(yuǎn)的往事，柏清有些尷尬，雎安也很驚訝。不過他很快從柏清語氣里的不安愧疚察覺到因果，便平靜淡然道：“哦？我記不太清了，想來不是什么要緊事，不值得師兄你記這么多年?！?/br>
    “真的么？”

    “真的?！?/br>
    有時候柏清分不清雎安是真的不介意，還是為了讓他安心而配合。他看了雎安半天，才嘆一句：“那就好?！?/br>
    聽到柏清放下心來的回答，雎安微微一笑。此時那個熟悉的聲音又自元嬰浮起，語氣里滿是譏誚。

    ——又騙你師兄？世人怎能想到天機星君居然這樣擅長說謊。說什么心魔都渡盡了，那我算什么？

    ——你十三歲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罷，那時候你原本打算對你師兄說什么？

    ——告訴他，以此身鎮(zhèn)天下心魔的天機星君，居然自己有了心魔？

    雎安并不應(yīng)他的聲音，面上只是云淡風(fēng)輕地笑著和柏清道別。即熙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地傳來，她站在他身側(cè)小聲問蘇寄云應(yīng)該不會和他們同行罷，雎安點點頭。

    雎安說他已經(jīng)和寄云聊過，無論是蘇章的事還是同行的事都已說開，寄云會繼續(xù)留在星卿宮。即熙在他身邊嘖嘖感嘆著，說他真是拒絕別人情意的一把好手，乾坤盤被柏清拿回去算不了他的姻緣真是可惜。

    她的聲音又遙遠(yuǎn)了起來，仿佛是又跑到前面去跟思薇說話了。最近她很關(guān)照思薇，大概是被那天思薇的情緒崩潰所嚇到。

    阿海落在雎安的肩膀上，“啁啁”叫了兩聲，雎安豎起手指放于唇上：“是她，你要保守秘密?！?/br>
    他對元嬰里那個靈識說道——師兄太喜歡cao心，有些事還是不要他知道好。

    ——只是他么？這世上的人就算受你庇佑，承你恩情，也不能接受一個有心魔的天機星君。

    雎安瞇起眼睛，想了一會兒淡淡說道——或許罷。

    “你怎么走得這么慢，是不是阿海沒好好給你指路？來來來我拉你。”即熙的聲音又在近處響起，他的袖子就被即熙牽起來，這個姑娘歡快地哼著曲子，帶著他往前走。

    他感覺到她身上的微甜的香氣，就像她喜歡的山楂。今天的陽光應(yīng)該很好，因為青草散發(fā)出只有陽光燦爛時才會有的干燥清冽氣息，而他感受到溫暖和皮膚因光線太強而生的刺痛。他能想象自己在這種晴朗天氣中的樣子，大約看起來溫和強大，滿身光明。

    是世人所期望的，天機星君的樣子。

    實際上他的世界一片黑暗，而黑暗里有虎視眈眈的伺機而動的深淵，在所有他松懈的時刻等著他墜落。

    多年來他自己抓住沉甸甸的自己，倒也這么過來了。如果她知道的話，牽著他袖子的這只手，也會沉重地落下去罷。

    寄云站在授學(xué)殿邊的閣樓上，憑著山勢遠(yuǎn)遠(yuǎn)地眺望著星卿宮的宮門口，夏日耀眼的陽光下那五個人越走越遠(yuǎn)沿著山路消失在綠樹掩映之間。他們沒有穿宮服，雎安身著一襲白衣背著不周劍，由蘇寄汐牽著往前走，背影挺拔而沉穩(wěn)，慢慢遠(yuǎn)去。

    她真心實意地憧憬這背影很多年，堂兄蘇章讓她接近雎安打探消息給他，這其實正合了她的心意。

    那天雎安單獨找她談話，第一次沒有那惹人厭煩的師婆在場。他坐在她面前心平氣和地說出知道蘇章與她有聯(lián)系，卻也沒有怪罪她進(jìn)了星卿宮還和家族交往密切，只說希望她能夠考慮清楚自己所想要的生活，以及是非輕重。

    她急切地發(fā)誓她什么都沒有對蘇章說，答應(yīng)蘇章只是敷衍。她是真的喜歡雎安，若雎安現(xiàn)在還沒有這個心思，她愿意等他。

    那時雎安安靜了片刻，微微笑起來。他笑起來真的非常好看，原本他的眼睛明亮而眼尾微微低垂，笑起來的時候溫柔得不像話。

    “我也在等一個人。我自認(rèn)為最大的長處就是善于等待，在這一點上，你是等不過我的?！?/br>
    寄云當(dāng)即便愣住了，她無法想象雎安也會有求而不得的人，她不甘心地追問雎安那個人是誰，為什么不喜歡他。

    雎安卻說問題的癥結(jié)恰恰在于那個人太喜歡他，喜歡到不會拒絕任何他的請求，但那個人不愛他。

    而他太愛她，以至于害怕耽誤她真正的愛情。

    “被我喜歡上不是什么好事?！宾掳舱f出的這句話讓寄云始料不及。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平靜地說道：“我是一個不得自由的人，只要我還在這世上活一刻，我的肩上就是星卿宮的威嚴(yán)與聲譽、天機星君的職責(zé)、修仙者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是世間良善、天下萬民。若被我喜歡上，若真的成為我的妻子，這些沉重的責(zé)任也會壓在她的身上。若她是個喜歡自由的人，說不定就此被毀了?！?/br>
    “而且實際上，我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完美。對于我喜歡的人，我或許不會為她而活也不會要她成為我的妻子，但是我可以為她做一切能做的事情，可以為她奮不顧身，生生死死。雖然我知道她不需要，不喜歡也不會接受，就算有一天她知曉這些覺得難過和沉重，就算她拒絕，我也永遠(yuǎn)不會停下來?！?/br>
    寄云看著微笑著以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的雎安，只覺得震驚到仿佛不認(rèn)識他。她從小愛著那個溫柔強大，永遠(yuǎn)理性的雎安，而此刻她甚至有些懷疑，那些是不是只是雎安的殼子。

    天機星君，雎安，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愛情這件事上，我確實是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