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號碼，沒有來電人的姓名，但這個號碼我早就已經(jīng)熟記于心，熟練到爛得不能再爛。

我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不斷閃爍的通訊器，內(nèi)心掙扎著想要去接起這個通訊。然后我偏頭看了看趴在隔離墻上盯著我不明所以的杰拉德，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對方沉默了很久，我也沒有說話。

“……你終于愿意聽我說話了是吧。”最終還是他先開了口。我是真想念他平靜沉穩(wěn)的聲音，這種流淌在我靈魂深處的熟悉感，使我感到無比的親切和欣慰。

“你明明知道我為什么不愿意接聽你的通訊。”于是我開口，放輕語氣溫柔地回答他，“最近過得好嗎？”

“如果你愿意偶爾來一趟，我會過得更好。”

“雖然我也很想答應(yīng)你，不過這明顯不可能?！蔽覠o奈地說，“……你確定這份通訊沒有被竊聽？”

“我確定?！彼f，“我安排了諜報小組的人員控制住了這段信號，不會有人聽見，更何況就算有人聽見，我也不認(rèn)為會有什么問題。”

“……”我無聲地笑了笑，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了幾下通訊儀，“記得好好吃飯。”

他的語調(diào)陡然變得有些急切起來，“萊歐蒂爾！你……”

在他說出更多話之前，我掛斷了通訊。

之后我花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平復(fù)波瀾起伏的心境，等心里的難過和無可奈何重新平靜如水后，抬頭看向不知什么時候起已經(jīng)站起了身，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桌上的通訊儀的杰拉德。

“你在擔(dān)心嗎？”我提起精神調(diào)侃道，“別擔(dān)心，只是一段通訊?！蔽艺镜礁綦x墻后，和他對視，“是我目前為止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只是在關(guān)心我。”

我一如既往地敲了幾下墻面，“我去給你拿吃的，等我回來?！?/br>
不知道是不是整個研究所的人都察覺到了我今天晚上的情緒不佳，一直到我回到房間入睡，都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我按部就班地整理完資料，和杰拉德共進(jìn)晚餐，回到房間清潔身體之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一頭栽進(jìn)了夢境之中——夢里是一段模糊而又溫暖的記憶，承載著我的每一份復(fù)雜并且充滿愛意的思緒。

低落的心情直接導(dǎo)致了我第二天的工作效率甚至學(xué)習(xí)效率。

“醫(yī)生，心情還沒好起來嗎？”辛朵莉從我手中拿過被折騰得七零八落的假發(fā)，關(guān)切地問道，“您看起來狀態(tài)實在是不太好，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您還是先去休息休息，放松一下，再繼續(xù)接下來的工作。”

“我沒事。”我笑著搖頭，擺手讓她不必?fù)?dān)心。

辛朵莉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我注意到您昨天晚餐前接到了一份通訊，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是……戀人嗎？”

我愣了一下。

“抱歉，是我太多嘴了，明明知道您情緒不高?！毙炼淅蛞娢覜]有回答，立刻慌亂且誠懇地道歉道，“如果您愿意的傾訴的話，我再來認(rèn)真聆聽吧?！?/br>
“哦，沒關(guān)系?！蔽逸p笑幾聲，知道她想偏了，“是你誤會得有些徹底，所以我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而已。”

“這樣啊，”辛朵莉松了口氣，瞧瞧看我一眼，又嘀咕道：“我也猜想您大概不會因為感情方面的事情如此糾結(jié)。”

“的確是感情方面的事，不過沒有你想象的那么浪漫?！蔽覔u頭，收拾好手里的東西，“是我的親人?！?/br>
“原來是親人?！毙炼淅蚧腥淮笪?，“家人之間又有什么不能說清的呢？家人之間，一定是最關(guān)心對方的吧，您可別再想得太辛苦了。”

“謝謝你的安慰?！蔽遗呐乃膫?cè)肩，笑著和她一起走出資料室，“放心，全世界也只有他一個人，我不會對他有任何怨言，也不會質(zhì)疑他的任何決定?！?/br>
“醫(yī)生還是這么溫柔?！毙炼淅蛭孀∽焱敌χ?，“您以后的家人一定十分幸福?！?/br>
“那你還不趕緊去訓(xùn)練好你的戴布，為你們以后的美好生活鋪路？”我開著玩笑，指了指站在遠(yuǎn)處實驗桌旁的戴布。

“我會努力朝這個目標(biāo)進(jìn)發(fā)的。”

和辛朵莉分開后，我直接去了隔離室。杰拉德今天難得沒有站在隔離墻邊，而是坐在床上雙眼放空地看著窗外。

我走到床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外面被陽光籠罩的大地。依舊是那片城市的廢墟，我甚至看不見任何青草樹木的影子，更別提這個季節(jié)早已凋謝了的鮮花和從來不會在這片區(qū)域出現(xiàn)的飛鳥。

我觀望了幾眼遙遠(yuǎn)的地平線，用仿佛自言自語一樣輕弱的語氣對杰拉德說：“有機(jī)會的話，我一定會讓你再次看看茂密的森林和一眼望去如同永無邊境一般的花海。”

我回過頭，看著他慢慢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我身上，“有機(jī)會的話，我希望每一個HLM病毒感染者都能再次親眼感受到大自然的饋贈。”

然后我收起沉重的神情，微笑著走過去揉捏了幾下他臉側(cè)的頰rou，“今天我們來做點有趣的事，怎么樣？”

第20章

我口中所說的有趣的事情，在杰拉德看來一定不會覺得有趣——如果他那個幾乎和空殼沒什么兩樣的小腦袋真的能思考得這么深的話。

我將從房間里帶來的東西拿出來放在床上，微笑地看著他，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腳踝，將他的右腳抬了起來。

杰拉德沒坐穩(wěn)，一下子仰倒在床上，愣了幾秒，然后低頭看著被我抓住了的右腳，表情看起來有點茫然無措。

“別那副表情，我沒打算做什么，只是處理一下你的腳趾甲和這雙見不得人的破鞋而已?！蔽覍⑺挠夷_再次扯近了些，近距離觀察了一下他叫上那只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防護(hù)作用的鞋和他破損得不成樣子的褲腳，“小混蛋，你這幅形象，大概也只有我能接受了?！?/br>
這味道實在不太好聞。鞋子皮革在浸泡臟水和太陽暴曬后的酸臭味混著他汗液的味道，一股刺鼻的臭味直接撲面而來。我將他的腳稍微推得遠(yuǎn)了一些，等差不多適應(yīng)了才重新拉回來，將那只鞋子直接一把扯了下去。

杰拉德雙手平放在床上，頭微微抬起，下巴抵在鎖骨之間，安靜地看著我的動作。

“你臭死了?！蔽覍嵲拰嵳f地批評道，“看看戴布那個家伙，每天身上都干干凈凈整整齊齊，那樣的男孩子才會討小姑娘的喜歡，你這樣的，大概也就下水道里的耗子會感興趣?！?/br>
我把他的褲腳往上提了一些，將他的整個腳踝和一截小腿都露出來，順便欣賞了一下他小腿肚上強(qiáng)健的漂亮肌rou。然后拿出消毒衛(wèi)生紙，順著他的小腿擦拭起來，“在把你那把亂七八糟的頭發(fā)處理掉之前，我暫時還不能對你身上那些臟東西怎么樣，所以就只能先從腳下手了。”

我一邊擦一邊仔細(xì)看了看他腳上的情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