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建筑里偶有的一種恐怖，適合鬧鬼。

    她抓著扶手，踩著血往上走了兩步，又走了兩步，曲折的樓梯轉(zhuǎn)了個(gè)小彎，隱隱能看見頂上的狀況。

    有個(gè)影子。

    有個(gè)人影子。

    有一個(gè)人坐在上面。

    第27章

    寂靜的屋子，帶血的樓梯，一個(gè)人影。

    許愿抓著棕木扶手拾級(jí)而上，鞋底下沾了血，走得很慢。嗒。嗒。底下，殷紅鮮血滑過第三級(jí)梯階，落到第二級(jí)去了，滴血聲低，但房子太靜，這聲音似乎有回音。

    嗒。嗒。

    樓梯昏暗曲折，爬滿鮮血的梯階上屏息走了五六階，她終于看清那個(gè)人影子。

    十八歲的少年程楚歌。

    他坐在樓梯上，手里抱著一碗貓糧。

    光線稀薄。

    許愿倏地停下腳步，一下抓緊了手下的扶手才沒尖聲叫出來。

    清俊的少年身邊趴著一只可怖之物。血rou模糊，四分五裂，整個(gè)樓梯上的血全是從那東西里來的。

    一只被虐殺慘死的貓。

    ——就像秦家閣樓里那只舊布娃娃。

    她走到這里時(shí)，死寂的夢境像是驀然回過神，活了起來。屋里的燈全開了，各式各樣的聲響一齊涌了起來，或清晰或模糊的人影漸漸出現(xiàn)。

    尖叫聲，警鳴聲，哭泣聲。

    而他只靜靜地望著貓尸出神。

    少年身后、樓梯間的窗戶前，頭發(fā)高高盤起、一身旗袍的程mama捂著臉在哭，幾個(gè)穿著警員制服的人在問她問題。另一邊，幾個(gè)傭人惶惶失措，程爸爸死皺著眉頭在抽煙，警方的調(diào)查人員在四處拍照、搜索證據(jù)。

    不多時(shí)，一個(gè)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從樓梯底下跑著小碎步上來，滿臉皺紋，褲腿上全沾了血也沒管，哎喲一聲叫了句小楚，把抱著貓糧的少年拉起來，幾步便抱離了慘狀貓尸。

    貓糧碗摔落在地上，咣當(dāng)一下，顆顆粒粒跌進(jìn)了滿梯貓血里，更顯陰森。

    它死了。

    老太太急聲安慰，而少年始終沒有表情。

    鮮血，人聲，一片混亂。

    “不知道，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一點(diǎn)都沒有……”程mama哭得嗓子啞，圍著她做筆錄的女警員也皺著眉頭，“我們每天早上，每天早上帶它一起在花園吃早餐，今天等了半天它也不來……”

    她嗚咽幾句，聲音幾乎聽不清，“我進(jìn)屋叫它，門廳里叫了好幾聲也沒聽見它跑過來，走到樓梯這里一看……”

    就看見滿樓梯鮮血和慘死的貓。

    貓是家里養(yǎng)了好幾年的老貓，誰都對(duì)它有感情，連一周三天來打掃衛(wèi)生、收拾花園的傭人也喜歡逗它玩。

    它平素神色冷淡，但一看見貓糧就會(huì)邁著小短腿呼哧呼哧地跑過來給人任揉任摸，下午時(shí)分喜歡趴在秋千底下打瞌睡。

    是誰要以這種毫無仁善的方式殺一只無害的貓？

    程mama失聲痛哭起來，安慰孫子許久卻沒個(gè)成效的程奶奶連忙又跑過去安慰媳婦。

    混亂。

    這時(shí)候，少年嘴唇翕動(dòng)，像是低聲說了一句什么，但，人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誰也沒看他一眼。

    他又說了一次。

    通明燈火驟然熄滅。

    嘈雜聲消失，慌亂哀戚的人影也全都不見了。

    四周回歸到原先死寂模樣，鮮血在樓梯上緩緩地淌，少年孤零零一個(gè)人站在空空蕩蕩的房子里。

    屋外終于下雨了，淅淅瀝瀝。

    許愿小心地朝他走過去。

    她的影子落在他身上，他忽然抬頭，說，“寧陶?！?/br>
    寧陶。像是個(gè)人名。

    她微微一怔，“……嗯？”

    看見她，他也微微一怔。

    “你怎么在這里？”他說。

    許愿默然一陣?！啊愤^?！?/br>
    “喔?！?/br>
    沉默。

    沉默間，蕩著血腥味的屋子像融化一般漸漸消失了，夢境景象一變，一個(gè)姑娘和一個(gè)少年站在荒原中央。

    天地?zé)o色，四周無聲。

    他沒說話。

    數(shù)年前的噩事在夢里消散，沒了下文，但那后續(xù)輕易便可猜出。當(dāng)年的事想來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弒貓的兇手，案子不了了之。程家換了一批傭人，買了更新的安保設(shè)備，再然后就沒有了。

    誰也不再提。

    許愿低聲道，“誰是……寧陶？”

    他答得很快?！皼]什么?！?/br>
    她又問了幾次，但他不答。

    少年忽然道，“是你真的在這里，還是，你是我想象出來的？”

    “……真的?！?/br>
    他抬起頭來看她?！罢娴模俊?/br>
    許愿微微一惱?！拔矣植幌衲闾焯祢_人，我這么老實(shí)！”

    他看她一陣，笑了。

    “我就騙了你那么幾次，你怎么記這么久？”

    “你不是‘就騙了我那么幾次’，”她氣惱時(shí)語速微快，“是‘你騙了我并且被我發(fā)現(xiàn)’的就那么幾次，誰知道沒發(fā)現(xiàn)的還有多少。”

    騙她說沒帶錢，害她吃不了炸土豆。

    騙她說有一道導(dǎo)數(shù)題做不出來，向她請(qǐng)教，順勢跟她同桌換了位置在她身邊坐了一整個(gè)晚自習(xí)。結(jié)果她算得心疲力盡算不出來，他接過草稿紙，慢悠悠幾筆就解出了答案。

    騙她說筆沒有墨了，找她借筆，然后就再也沒有還過，把她最喜歡的筆握在手里用了整整一個(gè)學(xué)期，后來被她自己不小心摔壞了才算完。

    四周靜謐，夢境荒原的天漸漸變沉、變黑，繼而出現(xiàn)了星星，成千上萬，一閃一閃，連成一個(gè)個(gè)有著奇異神話故事的古老星座。

    燦爛星海。

    她微微恍了神。

    程楚歌道，“你想不想看流星雨？”

    真俗。

    然而她還是立馬點(diǎn)了頭。“想。”

    話音才落，千萬里蒼穹之上劃出點(diǎn)點(diǎn)星火，繁星降落，墜而不散，團(tuán)團(tuán)簇簇有如天海盛放。

    這流星雨有聲音。

    星星一顆一顆落下來，一顆一顆劃出音符聲，千百萬個(gè)音符合在一起吟出一支樂曲。

    。

    鋼琴音輕柔，提琴聲低緩，樂曲故事里被人眷戀的姑娘在林間跳舞，翩轉(zhuǎn)，踮足，回眸一笑。

    光聲璀璨，天地盛大。

    許愿仰頭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有人從后面伸手抱她，下巴磕在她頭頂上。高她一個(gè)腦袋，抱起來一切都是恰好。

    懷抱溫暖。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側(cè)過臉，試圖在星光里對(duì)上他的眼睛。笑?！罢婧每础！?/br>
    “嗯?！?/br>
    “在這里你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做？”

    “也許?！?/br>
    她眼睛更亮?！澳牵魈鞄胰ツ蠘O看企鵝好不好？”

    他笑起來。“好。”

    夢入荒原，天光有聲，絢麗的星火像是能抹去所有的噩夢痕跡。懷里的姑娘仰著臉沖他笑了一陣，但那笑容不多久便斂了起來，大概是識(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