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都閉上。譽(yù)臻將滑下去的薄毛毯拉起來，蓋到寧寧的背上。

    “要拍拍背才睡午覺喔?！?/br>
    奶聲奶氣，叫人難以拒絕，譽(yù)臻笑著說聲好，枕在躺椅靠枕上，一只手搭在寧寧背后，一下一下地輕輕拍動。

    曾經(jīng)從母親口中聽到的搖籃曲，在此刻自然而然地從口中哼唱出來，像是刻進(jìn)了骨子里的記憶。

    小丫頭閉著眼，舒服得哼哼唧唧，腦袋又往譽(yù)臻懷里拱了拱。

    聶聲馳走回玻璃花房里頭的時候，就是看見的這一幕。

    一大一小，窩在躺椅的厚厚毛毯中，搖籃曲被溫柔哼唱，連日光也柔和，連花香都溫暖。

    “jiejie?！?/br>
    譽(yù)臻低頭應(yīng)了一聲，問：“怎么了？”

    “jiejie以后會成為我舅媽嗎？”

    聶聲馳的目光凝在譽(yù)臻的背影上，一寸不敢挪動。

    玻璃花房里靜謐，聶聲馳聽見譽(yù)臻回答聲音輕輕，卻字字清楚。

    譽(yù)臻答：“不會的。”

    寧寧睜開眼來，細(xì)細(xì)的眉毛皺起來：“jiejie你不喜歡我表舅舅嗎？可我表舅舅對你很好很好呀，我以為你喜歡他的，他還說你是他的女朋友??！”

    聶聲馳站在藤蔓陰影里，壓著沉沉呼吸，轉(zhuǎn)身朝玻璃花房外走。

    “喜歡的?！?/br>
    腳步在那一瞬頓住，聶聲馳卻沒有轉(zhuǎn)過身去，只木在原地。

    “喜歡的?！弊u(yù)臻重復(fù)道，聲音帶著嘆息，像搖籃曲一樣輕，“喜歡也沒有辦法，我和你舅舅啊，沒有辦法長長久久地走下去?！?/br>
    這是小孩子無法理解的事情，為什么喜歡卻無法長長久久在一起？難道不是像童話里那樣，王子和公主一相見，就能永永遠(yuǎn)遠(yuǎn)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嗎？

    “寧寧還小，你長大了……”譽(yù)臻說著卻自嘲一笑：“你長大了也不會懂的。jiejie跟你不一樣，jiejie還有其他要做的事，還有其他要照顧的人，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和事。如果我可以把那一切都處理好的話，也許……”

    寧寧急急追問：“那你就能和我舅舅長長久久地幸?？鞓飞钕氯幔俊?/br>
    譽(yù)臻笑了笑，將寧寧額頭的頭發(fā)往后捋：“也許吧。如果你舅舅那時候還喜歡我的話。”

    寧寧將譽(yù)臻的手緊緊握住：“會喜歡的，我舅舅很喜歡很喜歡你的，一直都很喜歡的?！?/br>
    譽(yù)臻是真的被寧寧這模樣逗笑了，捏著她的臉頰道：“你又知道什么？”

    寧寧生怕譽(yù)臻不信，話語如連珠炮：“我知道的！我外婆說的！外婆說舅舅因?yàn)槟氵B英國都沒有去呢！連什么唐家jiejie都不要了呢！”

    “你說什么？”

    34.  菊花會蛇羹   不如就這樣，眼睛閉上，最……

    “寧寧?！?/br>
    譽(yù)臻聞聲回頭, 就看見聶聲馳從花房門口走過來，一手抄在兜里，一手還捏著手機(jī), 該是剛剛打完電話回來。

    “你外婆叫你回去, 爸爸mama來了?！?/br>
    寧寧眼睛一亮，剛才的話已經(jīng)跑到了九霄云外, 從躺椅上蠕動著挪下來，朝譽(yù)臻揮揮手就撒開腿往屋里跑去。

    譽(yù)臻從躺椅上坐起來，薄毛毯還抱在懷里，抬眼看向聶聲馳。

    “什么時候來的？”她問。

    “寧寧替我大白心跡的時候。”

    聶聲馳說得輕松，聲音還帶著笑, 信步走到圓幾邊坐下，摸出煙盒來，捏出一根煙點(diǎn)燃。

    譽(yù)臻笑了笑，靠回躺椅靠背上，道：“寧寧的父母還沒來吧？就這么把小姑娘騙回去, 仔細(xì)她又生你的氣。”

    他半步都被她看穿, 也不加掩飾：“孩子氣性大, 忘性也大, 扭臉就忘了?！?/br>
    “不見得。”譽(yù)臻緩緩閉上眼睛，道：“孩子看著小, 懂得多。聽到長輩的話也聽得明白, 你生氣她也看得出來, 還來當(dāng)小紅娘呢。”

    聶聲馳沒搭話，煙在水晶煙灰缸里頭敲了敲煙灰，面前電腦打開，屏幕也還是黑的。

    譽(yù)臻似是又睡著了, 沒再出聲，側(cè)身背對聶聲馳，只叫他看見她蝴蝶骨隨著呼吸輕微聳動。

    她一句不提英國的事，像是寧寧從沒說過，或是聶聲馳從沒聽見一樣。

    她嘴巴閉得越緊，聶聲馳越是希望她開口，哪怕說一個字，發(fā)一個音。

    可他想要她說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太想得明白。

    他真的希望她問嗎？

    可她問了他又能答什么？答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不過兩句——你以為你是誰？我沒去英國的事與你無關(guān)——瀟灑將面子撿起，還帶著反咬一口的痛快?？蓵⒆u(yù)臻推遠(yuǎn)嗎？若是譽(yù)臻心里對他哪怕還有一絲柔軟。

    那真話呢？

    即便他如今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向她低頭再低頭了，她又會信嗎？

    信與不信又如何，她真的在乎嗎？

    此刻聶聲馳甚至想要上前去，握著譽(yù)臻的肩膀?qū)⑺缎褋?，像?dāng)年一樣，問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聶聲馳將半根煙掐滅在煙灰缸里，站起身來，朝躺椅上的譽(yù)臻走去。

    她在他腳步停下的那一刻轉(zhuǎn)身過來，眼睛緩緩睜開，似是剛剛脫離睡夢，還帶著朦朧，看向他。

    玻璃花房中陽光充盈，沉默都將要往外溢出。

    該問她什么？聶聲馳看著她那雙眼睛，一瞬不知從何問起。

    譽(yù)臻忽地朝他伸出手來。

    “陪我躺會？”

    話語也帶著睡夢初醒的軟糯，一剎那將滿腹慍怒消融。

    聶聲馳將那只手握住，躺到譽(yù)臻身邊，胸膛貼著她的脊背，將她抱住。

    躺椅一張，毛毯厚實(shí)，對于譽(yù)臻和寧寧來說剛剛好，換作兩個大人，不免有些擁擠，得緊緊依偎才行。

    湯勺一樣重疊，聶聲馳看不見譽(yù)臻的表情，唯有心跳隔著衣衫與肌膚相貼，呼吸聲里，一下接著一下彼此感知。

    譽(yù)臻動了動，似是想要轉(zhuǎn)過身來與聶聲馳相對，要跟他說什么。

    “就這樣吧。”他搶先說。

    譽(yù)臻頓住。一時不知道他意之所指，是要兩人就這樣停在背對背相依靠，還是別的。

    “就這樣吧?！甭櫬曬Y重復(fù)道：“以前的事情都別去追究，就從現(xiàn)在開始，都重新來?！?/br>
    譽(yù)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