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夫婦，對著皇上和右將軍，關(guān)鍵還是兩個男人行高堂禮，實是前所未有的。

宴席上的人不敢說什么，心里卻委實覺到了一分詭異。

韓子高有些恍惚地看著候安都和素子衣行禮。

他坐在這個位置，他的右邊，是陳茜。

向來只坐父母的高堂之位上，是他和陳茜。

而他們又都身著紅衣，喜慶得異常，似乎這婚禮，不是為了那兩人，而是……

他隱隱猜到了陳茜的意思。

只可惜，這永遠(yuǎn)都不可能實現(xiàn)。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禮成！”

眼睛有些濕潤，韓子高微微斂眸遮去了眼中的濕意。

候安都出來喝酒接待賀客的時候，按理說，韓子高作為娘家人，也少不得要被灌幾杯酒，觥籌往來。

可事實上，沒有一人敢拉住韓子高灌酒——身邊杵著個門神似的皇上，誰敢？！

韓子高就像沒有看到身后的人一般，徑直離了宴席，信自走著。

陳茜看著他扥背影，欲張口數(shù)次，卻都沒有開得了口。

說什么？

說別走嗎？

他那日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自己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急不可耐——前日呈上的奏折中，極清楚地請旨再過三日就出發(fā)。

算一算，就是明天。

就這么，急切地要離開自己，離開建康嗎？

算好了時間只等這親事結(jié)成便要離開嗎？

“皇上再這樣跟著微臣，會有更多的閑話的。”清清冷冷的聲音，從前面那人的身上傳來。

他住了腳步，卻沒有回身的意思。

陳茜算著二人間的距離。

不過五米遠(yuǎn)。

卻好似隔了萬水千山。

“你這么急切地要離開嗎？”嘴里殘留的喜酒方才是嘗不到味，此時卻是覺出味來——分明的苦澀。

“結(jié)局已定，何必平添煩擾……”韓子高悠悠說了句，毫不留戀地邁開了步伐。

“等等！”陳茜看著那人愈來愈遠(yuǎn)的背影，仍是止不住喊了一聲。

他停下，單薄的背影仿佛在無聲地等待他的話，也在無聲地做好準(zhǔn)備，抗拒他所有的挽留。

“你……心里可還有我？”

韓子高背對著陳茜，無聲地苦笑。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始終不過是華夢一場。

大夢三千一場空。

他沒有回答他。

陳茜看著韓子高的背影，腳下的步伐千斤重，竟抬不起來，去追……

韓子高沒有把自己第二日就離開的事告訴素子衣，也沒有告訴候安都，雖然候安都多半可能是知道的。

他離開的那日，五月初六。

清晨的風(fēng)還帶著涼意，韓子高苦笑著撫了撫脖頸，熟悉的刺痛感又來了。

他帶著數(shù)十親兵，出了建康的城門。大軍已經(jīng)在前些日子就被他分批調(diào)走，今日雖也有十人伴在自己左右，卻仍覺出了一絲寂寥。

韓子高回身，看著建康的城門，城門上斑駁的大字，似乎在訴說這些年來遭遇的腥風(fēng)血雨，朝代更迭。

陳家的江山，他會拼盡一生，來替他守。

因為即使那人和他之間有再多的糾纏，再遠(yuǎn)的距離，再深的鴻溝，都抵不過，他對自己的恩情。

知遇之恩，提攜之恩，教導(dǎo)之恩，救命之恩……

仿佛有所感應(yīng)，韓子高移開目光，向遠(yuǎn)處眺望。

那座最高的城樓上，似乎有個人，也在望著自己。

直覺告訴他，那是誰。

韓子高輕輕笑了一下，回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求什么了，就這樣，已經(jīng)足夠。

這樣，便是不近不遠(yuǎn)，極好了。

第189章番外

兩盆萬年青開的極好，上面繞著紅紙，喜慶的氣息撲面而來。

“老奴給小姐開臉?！蹦抢宵N說著，拿出兩條極細(xì)的絲線，絞在一起，放在了素子衣的臉上。

素子衣就像沒聽到般，靜靜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墨發(fā)披肩，大紅的喜服艷麗。

她近日，竟就要嫁給候安都。

世事真是奇妙，她的準(zhǔn)丈夫，竟是她在這異世第二怕的人。

第一是當(dāng)今皇上。

她那滿腹?jié)M腦子的婚姻自由論，怎么就聽了韓子高幾句忽悠便忘得一干二凈，暈暈乎乎地應(yīng)了，就這么把自己賣了……

聽說候安都還有一個女兒，極寵愛，也不知合不合得來……

突然一陣刺痛傳來。

素子衣痛呼一聲，瞬間坐直了身子，捂著臉下意識地便朝一邊瞪了過去。

那老麼面色隱隱有不滿，卻也耐著性子解釋：“這開臉總會痛得，老奴已經(jīng)提醒過小姐了。”

已經(jīng)提醒過了嗎？

素子衣愣了下。

她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一堆，估計是沒聽到，但此時，這老麼一臉的不滿已是十分明顯。

聽說，這次親事一切都安排的極好，請的各事宜的主辦人都是給不少王公貴族做過喜事的有頭有臉的人。這麼麼既敢直接把不滿寫在臉上，想來身份或者身后的背景關(guān)系也不一般。

素子衣斂了眉。

“驚著麼麼了，子衣給麼麼陪個不是?！?/br>
那老麼見這新娘雖咋咋呼呼，但態(tài)度倒也誠懇，也不像旁人面上誠懇，眼里卻是實打?qū)嵉牟恍?，便把那不滿消了大半，笑著說了句“忍忍就好”便繼續(xù)給素子衣開臉。

素子衣捏緊了手，忍著痛得要跳起的沖動。

她心里其實極明白，往日有韓子高護(hù)著自己，可從今之后，她卻就是候家的人了。

沒有人再護(hù)著自己了。

她再也不可像以前那般任性胡來。

素子衣覺得自己有理由相信，韓子高這么急著把自己嫁出去，說不定是受夠了自己這惹禍甩包袱的麻煩性子。

可是她不止是會惹麻煩啊……

她可以做好吃的飯菜，可以唱好聽的歌，可以玩有趣的游戲，可以搗鼓新奇的物什，她可以不再闖禍，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乖乖的做一個大家閨秀……

為什么，不要她了……

韓子高，你為什么不要我了……

“哎呦呦，我的好小姐，這開臉確實疼，馬上就好了，別哭啊……”

窗外一株鳳尾開的極好。

“大人，我們，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