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過。

只有坐在一旁的周鴻，明顯地看出來，譚清泉只有和mama的合影，或者自己單獨的照片，有一張是三口人的全家福。他從來，沒有和父親譚剛，單獨照過相。

一直翻看到最后一張，譚清泉嘆口氣：“就到這里了，后來mama……爸爸很恨我……”

“我看不是，譚清泉?！敝茗櫶鹧劬此?，“我看你爸爸更恨他自己。畢竟作為一個警察，竟然不能保護(h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是什么光榮的事?！?/br>
“不是。我給他寫信，他從來不回，他還騙我說他死了……”

周鴻皺皺眉：“信我沒看到，不過你的東西，和你mama的東西，全都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上。就像你們一家三口仍在一起一樣。我想，他可能是不想面對現(xiàn)實，只愿意活在你十幾歲的那個時候。譚清泉，我看你爸爸不是不能原諒你，他是不能原諒自己。”

譚清泉沉默，慢慢撫摸著影集的紅絨面。

周鴻站起身：“太晚了，睡覺?！彼茸叱鋈ァ?/br>
剛到門口，就聽身后譚清泉喊他：“周鴻?！?/br>
周鴻站住。

譚清泉低頭看著影集，輕輕說一句：“謝謝你?！?/br>
第32章往事

周鴻讓譚清泉在家里好好休息，自己去書店晃一晃。兩個人幾天沒來，手下們倒沒偷懶，該干什么干什么。就是總有女孩子湊過來問，老板什么時候回來，弄得他們挺無奈。

書店生意怎么樣，周鴻當(dāng)然不在乎，當(dāng)初也是為了給譚清泉找點事做。在他這里，弄倒雷諾比較重要。盡管一切都布置好了，但沒到最后揭牌的時刻。周鴻一再叮囑手下，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不許惹事，不許出頭。

他打個幾個電話，抬眼見孫健波拿著一個密封的牛皮紙袋走過來，放在桌子上：“周哥，這是你要的資料。”

“嗯。”周鴻點點頭，拿起來。

孫健波補充道：“Ben說了，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弄來這些資料很不容易。事情太久遠(yuǎn)，當(dāng)時情況又太亂，很多當(dāng)事人不是死了就是去向不明。他還說，提供的東西都比較準(zhǔn)確，但沒有辦法進(jìn)行技術(shù)方面的證明，也沒有任何文字憑據(jù)，信不信隨你?！?/br>
周鴻吸口煙：“行，我知道了。你告訴樓下，暫時別讓人上二樓來?！?/br>
孫健波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下樓。

周鴻慢慢撕開密封處，一行一行看下去。

果然，譚清泉不是譚剛的親生兒子。

譚清泉的母親宋雅萍，是一個文工團的文藝女兵，美麗而溫柔。她在出去下部對演出的時候，和一個普通的士兵墜入愛河。那個時侯，就連情書，都是通篇的階級斗爭思想，沒有絲毫柔情蜜意。而個人戀愛，就像最羞恥的事情，無法見諸于他人。兩個人偷偷摸摸的，品嘗著愛情的甜蜜，卻沒有想到，宋雅萍也被一個首長的兒子看上了。

首長命政委找宋雅萍談話，對她進(jìn)行思想工作。在那個大環(huán)境下，女孩子根本沒有反對的能力，這叫政治任務(wù)。于是，宋雅萍和那個首長的兒子結(jié)了婚。

沒有想到的，是譚剛對宋雅萍的執(zhí)著。這個不聲不響的小兵，用整整兩年時間，終于讓自己成為那位首長的警衛(wèi)員。

普通女兵和高干子弟沒有愛情的婚姻--那個首長的兒子，在和宋雅萍結(jié)婚一年之后，就開始流連于舞場和西餐廳。可又不能離婚，這在當(dāng)時實在是不可想象的。

美麗的宋雅萍，在譚剛默默的關(guān)注下，過著自己寂寞的生活。無法知道，他們兩人相處是什么模式。但估計在當(dāng)時，不太可能有什么私情。

79年，宋雅萍懷孕了，按照譚剛對譚清泉的態(tài)度，這個孩子連一點是他的可能姓都沒有。76年至79年，是中國比較動蕩的時候，多少人物上來了又下去，又有多少人撥亂反正下去了又上來。首長受到牽連，失去權(quán)勢，他和兒子的下場如何，不得而知。但譚剛卻趁此機會，轉(zhuǎn)業(yè)成為一名刑警。

他是怎么把宋雅萍帶出來的，是怎么讓她和那個首長的兒子離婚的？可以知道的是，譚剛用盡自己所有力量，避免讓宋雅萍再聯(lián)想到以前的生活。不但離開原來那個城市，而且徹底和所有的朋友斷了聯(lián)系。

那時的通信系統(tǒng)落后，人們的交往還不像現(xiàn)在這么廣闊。于是，那段往事，永遠(yuǎn)塵封在兩個人的心底--除了，那個孩子。

宋雅萍跟著譚剛，到這個城市來，懷孕已經(jīng)超過八個月。醫(yī)療設(shè)備簡陋而醫(yī)學(xué)技術(shù)并不發(fā)達(dá)，引產(chǎn)能不能造成母體的強烈傷害，誰也說不好，只能生下來。偏偏譚清泉又是難產(chǎn)，而且隔天宋雅萍突然血崩，大量失血差點死去，但從此以后身體一直沒有調(diào)整過來。

一個用權(quán)力拆散自己和愛人的首長的后代，一個得到了卻不知珍惜的高干子弟的兒子，一個險些奪走愛人生命的多余的孩子，一個明明不是自己骨rou，卻仍要撫養(yǎng)，甚至不斷提醒自己過往的難以磨滅的痕跡。

譚剛在面對譚清泉的時候，表現(xiàn)出的是什么態(tài)度？他愛宋雅萍愛得發(fā)狂，近乎病態(tài)--誰還能像他這樣和一個記憶在一起生活十多年？

可是，就是這么一個他深愛的女人，卻為了救譚清泉，死了。

周鴻一點一點看完，面無表情。更多時候，我們無法說出誰對誰錯，世事太復(fù)雜，還沒等人們做出個明確的判斷，已然品嘗到了后果。

周鴻按kai打火機，看著那份資料，在火舌下變成黑色的灰燼。

往事究竟如何，已經(jīng)不重要了。過去的，就過去吧。

周鴻回到別墅里，譚清泉正坐在電腦前面打游戲。貪吃蛇長長的尾巴已經(jīng)拖了兩圈，仍在張大嘴一口一個大老鼠。

周鴻將外套仍在電腦上：“走，帶你去個地方?！?/br>
譚清泉拉下那件衣服看時，屏幕上的長蛇正咬住自己的尾巴，gameover。他抬頭看周鴻一眼，起身穿衣服。

兩個人上了那輛黑色寶馬X5，周鴻開車，譚清泉照樣不問去哪里，偏頭看窗外的景色。周鴻把音響打開，音樂水一樣溫和地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用你最溫柔的手

一再將我挽留

將漂泊的我

狂浪的心收留

也許不用找借口

也許不必問理由

也許不必將我所有都接受

我不想做你的傷口

車子足足開了近三個小時，越開越偏僻，竟是來到一處墓園。白色的玉石墓碑林立，譚清泉隨著周鴻，慢慢向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