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倨傲尊貴，不怒自威，殺伐果決。

然而，鶴酒卿看不到，只聽到那聲音從容靜謐，沒有絲毫棱角和寒涼。

“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個(gè)人？”

顧矜霄緩緩睜開眼：“九幽荒原，你去過嗎？”

鶴酒卿的聲音，帶著薄暖的溫柔，似是微笑，神情卻微微的澀：“沒有?！?/br>
他輕輕地說：“九幽乃是傳說中十八獄最深處，那里除了最窮兇極惡的鬼物，就是天生天長(zhǎng)的鬼魅，活人即便是方士也到不了。我怎么會(huì)去？”

心下忽然一緊，他聲音微提：“你去過？”

“嗯，去過?！?/br>
鶴酒卿將他的手握緊，不知所措，心口微微的疼：“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沒有，我都忘了。有個(gè)鬼魅，他帶我走了出來?！?/br>
鶴酒卿忽然明白了：“所以，你才一定要找到他?！?/br>
“是。我以為他死了?，F(xiàn)在發(fā)現(xiàn)，鐘磬很像那個(gè)鬼魅，可他什么也不記得，我只能先幫他找到鬼劍，解開封印?！?/br>
鶴酒卿安靜地聽著。

“我跟他都不是什么好人，解開封印的過程，也不會(huì)光風(fēng)霽月到哪里去。一路走來，皆是殺伐血腥，爾虞我詐，人心險(xiǎn)惡。我不想，讓那只鶴看見?！?/br>
那只鶴，是說他嗎？

白紗蒙眼的鶴仙人靜靜地聽。

“他什么都不記得，這個(gè)世界于他而言皆是冰冷一色。誰待他親近一些，就像抓住一根蛛絲，唯一一點(diǎn)光熱。恨不得傾盡所有，也索取所有。恣意放肆，不管不顧?！?/br>
鶴酒卿微微晃神，恍惚看到遮住星辰的梧桐葉，躺椅輕搖，他們并肩坐在那里，如同此刻同枕共眠。

“以前，為了調(diào)查林幽篁的事，我假作一個(gè)叫顧矜的精魅，認(rèn)識(shí)了他。他死一次，就忘一次。不知道為什么，卻記得顧相知，記得顧矜?！?/br>
鶴酒卿知道為什么。

鐘磬死一次，忘一次。

有個(gè)人卻是，死一次，記一次。

同時(shí)經(jīng)歷著，一面被他喜歡回應(yīng)的歡喜，一面漫無止境迷亂狂熱的無盡追逐。

那個(gè)人喜歡鐘磬，他必然會(huì)傷心；那個(gè)人不喜歡鐘磬，他卻也是要傷心的。

鐘磬喜歡顧矜，他就越喜歡顧矜霄；鐘磬喜歡顧相知，他就要茫然慌亂，不知所措。

只能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不是他，鐘磬不是他。他只喜歡顧矜霄。

“不想讓你看見，就不能帶著你一起。顧矜霄不能對(duì)他太親近，只能顧相知去。顧矜霄，他只喜歡那只鶴。這么說的話，鶴仙人能開心一些嗎？”

“很開心。你在我身邊，就會(huì)開心?！鼻謇錅厝岬穆曇?，輕輕地說。

那聲音不笑的時(shí)候，初融的雪水一樣清透微涼，就像從不清楚世俗的開心是什么。

顧矜霄隱隱無奈：“那為什么會(huì)道意不穩(wěn)？為什么不想被看見眼睛？”

“因?yàn)?，”鶴酒卿平靜地說，“我很想你，只要這么說，你就會(huì)來見我了?！?/br>
顧矜霄怔然困惑：“所以，眼睛沒有事？”

“我很抱歉?！柄Q酒卿說，那張清俊的面容上，微微一絲歉疚，“只有寺院那一刻稍微有些，很快就沒事了?！?/br>
因?yàn)檫@個(gè)，才不能給顧相知看嗎？

顧矜霄側(cè)身，緩緩抱緊他：“道意不穩(wěn)呢？”

“確實(shí)有一些不穩(wěn)，所以需要入世去歷練。過些時(shí)日，很快就回來?！?/br>
顧矜霄眸光微動(dòng)：“我以為，你想跟我一起?！?/br>
“你不想那只鶴看見的，他一定不看。你說只喜歡他，他真的很高興。只想立刻解決掉所有問題和障礙，永遠(yuǎn)和你在一起，像現(xiàn)在這樣躺在一起，從早上到天黑?！?/br>
顧矜霄靜靜地看著他：“替我問問那只鶴，如果他真的很高興，為什么從醒來到現(xiàn)在，他不看我？”

鶴酒卿溫?zé)岬氖种感⌒囊硪頁嵘纤哪?，嘆息一樣低語：“因?yàn)椋滩蛔　?/br>
“什么？”

那樣親昵的距離，只要微微側(cè)首，就可以吻到對(duì)方的臉頰。

鶴仙人的唇柔軟微涼，像一片雪花落到臉上。

代替手指，落到眼角，眉宇，唇邊……吻住那精致秀美的唇，一點(diǎn)點(diǎn)加深。

艱難的分離，微微懊惱呢喃：“看著你，就不能聊天了，只想對(duì)你做這些?！?/br>
顧矜霄的手指穿過他的烏發(fā)，將清冷自持的鶴仙人拉下來。

輕輕地說：“我也是，那只又仙氣又禁欲的鶴，看上去很好吃，我看了很久?！?/br>
“那你為什么還不動(dòng)手？”

“我在等他自己落下來。他上次生出過分的妄念，想占有我的時(shí)候，很美味?？墒?，說完就飛走了?！?/br>
鶴仙人的喉結(jié)，隱忍微微一動(dòng)：“顧矜霄……”

顧矜霄淡淡地說：“今夏太白之巔看云海，我說有話對(duì)你說，是騙你的?！?/br>
鶴酒卿：“……”

他輕輕咬住鶴酒卿的喉嚨：“我想在太白云海之上，再坐一次仙鶴的背，解開那只鶴眼前的白紗。這樣，他就不能再飛走了?！?/br>
吐息似有若無侵襲修長(zhǎng)脆弱的脖頸，薄汗?jié)B出鶴酒卿的額頭鬢角。

清冷的聲音微微低啞：“飛不走的，只有你?！?/br>
他猛地低下頭，一切理智欲望哄然打翻，只想攻城略地，不留絲毫。

克制，隱忍，那一刻都陷入雷電轟鳴時(shí)候的熾白里，蕩然無存。

閃電撕開高高在上的云端，他只能不斷的告誡自己，溫柔一點(diǎn)。

那張琴尊貴完美，琴身細(xì)致柔韌如玉，須得焚香沐浴，虔誠(chéng)小心。

縱使是狂風(fēng)驟雨，不解弦音，奏出來的音色也驚心動(dòng)魄，攝他神魂。

鶴仙人清冷克制的聲音，一遍遍說著喜歡。

顧矜霄的眸光，像春雨綴滿漣漪的寒潭，迷蒙復(fù)又清晰，水色旖旎生花。

手指勾纏著那道素潔的白紗，一圈緊一圈松，卻始終沒有扯下來。

隱忍的聲音，微微失控不穩(wěn)，低泣一樣顫抖脆弱，輕輕地叫他：“鶴酒卿。”

那人便垂下頭，溫柔地吻他：“我愛你。”

第157章157只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