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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上。他的衣裝打扮早已暴.露了他的身份,但卻依舊能讓寄無憂覺得毛骨悚然,背上寒毛直立。半步笑的臉五官全無,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塊血坑!并非是尋常那類面部坑洼,而是在現(xiàn)實中全然見不到的那種巨大的,宛若被用巨錘砸爛的血坑。寄無憂瞥了兩眼,就趕緊移眼。他往旁邊挪了個身子,一下撞進一個熟悉的懷里。“師父?!?/br>楚九淵抬起手,輕輕扶住他的兩肩。寄無憂趕忙比了個‘噓’的手勢,急忙回頭看了眼大堂里的三樽‘人像’。依舊一動不動。他松了口氣。“不要緊?!背艤Y盯了盯半步笑那血坑面孔,無動于衷地接著道,“如果不走正路,是不會‘開局’的?!?/br>寄無憂問:“開局了,這些人就會動了?”楚九淵點頭,但沉下聲,又道:“只是這十個月,他們一直如此,即使我加入進去,也不曾有什么改變?!?/br>“每天都是如此?”寄無憂想了想,忽地眼前一亮:“阿月,你跟我來?!?/br>“師父?等等,那里就……”楚九淵伸手想去攔,奈何寄無憂三兩步過去,輕快地邁到了臺階中央——直直地,正對著大堂。大堂里頭,蛇皮長墊上,李繡繡兩顆水眸驟然一顫,轉(zhuǎn)向了立于門口的二人。“仙公,怎么站在外頭?這天涼風寒,快些進來避避吧。”李繡繡眉眼眨得生動活潑,面上帶著母親的慈愛,又隱約夾著些少女的溫軟。毒王之妻,無需料理柴米油鹽,顯然也不曾遭生活折腰。她笑的那般真實,幾乎像是一位真正的“人”,但寄無憂二人心里皆清楚得很——眼前的這一家三口,不過就是識海中所存留的記憶殘片罷了。他們兩人順著李繡繡的指引,來到了客人的座位之前。而當寄無憂一沾到那椅子的邊,似乎就觸動了半步笑某根敏.感的神經(jīng)。血面人驟然暴起,雖沒有嘴巴,但那渾厚的怒音卻徑直闖入到寄無憂的腦海之中。“我不許!”李繡繡那明媚的容顏一下繃起,黛眉緊皺,細步急而快地走上前:“有什么許不許的!我們明兒有出息,仙人都說了他天生根骨好,最適合修仙不過了,怎么偏偏你不答應(yīng)?”半步笑仍坐在位上,兩手攥緊,氣得他那小山身子一陣發(fā)抖。大人正鬧著脾氣,李明一則躲在柱后,縮在一件羊毛小襖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半晌過后,一聲沉悶的鼻音吐出。李繡繡背過身去:“夫君,你要執(zhí)意如此,明兒今后的前途,不必再由你管?!?/br>“你!”半步笑的拳頭又一下握緊,短短一瞬,他的心中似乎便掠過無數(shù)種情緒——諸如憤怒,懊悔,失望,與不解。“繡繡,你也知道這仙人的路不好走,再說了,仙界近來局勢亂,誰知道明兒到那里會不會……”半步笑邊搖頭,邊道:“我努力掙了一輩子錢,就是不想你們再受苦,你們怎么……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寄無憂聽出了他有些發(fā)顫的尾音。李繡繡眼神堅定,絲毫不肯退讓:“你不讓明兒做仙人,難不成還想讓他繼承你的那些事?也讓他年紀輕輕,被毒氣蒸爛一張臉蛋嗎?”“我,我的……哎!”半步笑一下梗住,被妻子這一張嘴堵得說不出話。李明一聽到半步笑的嘆聲,一抿唇,小步跑到了父親的身前。“爹爹,你別難過,好不好?”“明兒?!?/br>半步笑手一抖,緩緩伸出,揉了揉男孩蓬松的頭頂。雖然在這片識海中,半步笑的五官被一個血坑取代,但寄無憂想,那上面原本映著的,應(yīng)當是一副慈父的面孔。世人皆畏的毒王,原來也有這般柔軟的一面。寄無憂倏然想起那個地宮,一個老者靜闔著眼,懷抱著聚陰盤,滾落入湍急的地下河中的模樣。何其可悲。“爹爹,我自己一個人也行的?!蹦泻⑻痤^,眨了眨亮閃閃的眼睛,“娘還給我請了先生,我先練好了,再上山跟仙人修仙去!”“明兒,你還小。”半步笑話里帶著一絲懇求,“有些路,有些苦,你爹都吃過了,你何必為了一時興起,換一條路,又去吃一回苦呢!”“不是的?!?/br>男孩的腦袋搖了搖,他像一個男子漢一樣,挺起背,站直腰。“爹爹,以前你老是出去,家里老是來好多壞人,都是仙人幫我們打跑的,我那時候就想著,當了仙人,也能像他們一樣厲害,一樣保護你們了?!?/br>李繡繡盯著兒子的背影,側(cè)過身,暗暗抹去一顆淚珠。半步笑啞了聲。楚九淵忽然低聲湊近,“師父,‘局’要結(jié)束了?!?/br>寄無憂點點頭,“我有主意?!?/br>眼前的場景前一秒還溫馨無比,下一秒,三人的身影忽然淡了下去,化作團團霧氣,似是要就此消失。楚九淵身子稍稍傾前。寄無憂按下手,壓低聲音:“再等等?!?/br>既然這場局每一日都在重復,那這些記憶殘片也一定有有處可歸,只要他們把握好時機……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之時,那霧氣忽然一瞬間變濃,朦朧了他們四周的景象。“阿月!”寄無憂低沉一喚,一下握住少年的手,楚九淵也應(yīng)聲回握,隨他一同闖入了濃霧之中。一道灼目刺眼的白光在眼前忽然炸開,逼得他不得捂住了眼。捂眼之時,他與楚九淵相連的手松開了。白光褪去,大霧隨之盡數(shù)消散,但他身邊的少年卻也沒了蹤影。寄無憂急忙環(huán)顧四周:“阿月?你在嗎!”“師父?”模糊的聲音從遠處遙遙傳來。寄無憂徑直走去聲音傳來的方向,腳下是一片枯葉林,他走了好一陣,連楚九淵的影子都沒見著。難道剛剛的聲音是陷阱?寄無憂提高警惕,放慢步子,全神貫注于四面八方的種種動靜。“喀吱?!?/br>身后一小片落葉堆忽然被踩下。寄無憂出手極快,一張爆破符已經(jīng)飛擲而出,那人影側(cè)身一躲,爆破符徑直擦過他的身側(cè),擊中了其后一棵無辜的樟樹背上,頃刻間樹斷葉落,林子里一片動靜,卻不見一只鳥雀飛過。楚九淵斜視了眼身后一片狼藉,遂而按住他伸出的手,低沉出聲道:“是我?!?/br>寄無憂一望見少年,精神與身子同時松了口氣,他并不習慣總是小心翼翼,提防一切的那種狀態(tài)。但現(xiàn)在,又不得不如此。“師父,這一次的‘局’,在前面的岸邊?!?/br>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