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是凌晨四點，岳云洲道：“我有三分鐘起床脫睡衣?lián)Q上西裝的技能?！彼研∷幭浯蜷_，里面中藥西藥各種感冒藥都有。他把體溫計遞給衛(wèi)展，說道：“看樣子，你應該是溫差過大和身體虛脫引起的發(fā)熱?！?/br>
“你還兼職醫(yī)生嗎？”衛(wèi)展看了看體溫計，發(fā)燒39°，自己有點嚇到了。

岳云洲也嚇了一跳，伸手去探衛(wèi)展的額頭，卻被一直在旁邊虎視眈眈的陸尊推開了。

“……”岳云洲默默翻著藥箱，“吃藥的話一時半會兒不見好，旁邊就是協(xié)和醫(yī)院，要不要去掛個急診？”

衛(wèi)展難受死了：“可是我腿軟走不動?！?/br>
岳云洲看著他，“哦，我偶爾也兼職背個人，收你友情價，五塊錢?！?/br>
衛(wèi)展：“……”

衛(wèi)展的衣服都在臥室里，雖然岳云洲什么都知道，但衛(wèi)展還是不好意思被發(fā)現(xiàn)點什么不可描述的痕跡，于是自己默默站了起來，回臥室里把衣服穿上。陸尊一直跟著他，跟條大尾巴似的。

衛(wèi)展換上羊絨衫，套上羽絨服，轉身見陸尊近在咫尺，眼睛里滿是不解和委屈。衛(wèi)展伸手捏住他的臉頰，說：“來，叫幾聲給大爺聽聽?！?/br>
“……”陸尊眨巴著眼睛。

衛(wèi)展汪汪叫了幾聲，然后說道：“就像我這樣叫?！?/br>
“……”陸尊眨巴著眼睛，要把腦袋埋在他的肩膀上。

衛(wèi)展躲開了。這么一鬧，暈眩得更厲害了。衛(wèi)展默默把羽絨服的帽子裹上，見陸尊還要跟著他一起出門，于是說道：“你回臥室睡覺去，等我回來?！?/br>
陸尊站著不動，眼里能汪出水來。大半夜的勞師動眾會引起旁人的注意，衛(wèi)展又病了不可能再分神去照看陸尊。于是他假裝沒看見陸尊的可憐樣子，又拎出那種冷淡的腔調說道：“我回來你還沒睡覺的話，以后就不搭理你了。”

陸尊的喉嚨里發(fā)出嗚嗚聲，一步三回頭地進了臥室。衛(wèi)展嘆了口氣，和岳云洲一起離開套房。

凌晨的酒店，除了前臺不見半個人影，燈光明晃晃的有些寂寥。岳云洲突然推著一個輪椅過來的時候，衛(wèi)展驚呆了：“你從哪兒弄的？”

岳云洲微笑，請衛(wèi)展坐上輪椅，然后自己又遞過去一個口罩。衛(wèi)展道：“你其實是個哆啦a夢吧?！?/br>
“我小時候，那玩意兒還叫叮當貓?！痹涝浦拮约捍魃鲜痔缀蛧?，推著輪椅走出酒店大門，一直往協(xié)和醫(yī)院的方向走去。

半夜急診不需要掛號。衛(wèi)展把熱水袋抱在懷里，把手背燙得發(fā)紅了伸出來給護士戳針。岳云洲不知道溜去哪里了，沒幾分鐘回來，將一份熱氣騰騰的銀耳羹端到了衛(wèi)展的面前。

“……”衛(wèi)展決定不再對岳云洲的任何舉動露出驚訝的表情。

晚上塞了兩份牛排，衛(wèi)展一點都不餓，不過口里干得厲害。他把銀耳羹放在一邊，一搭沒一搭地用勺子吃著。岳云洲腰板筆直地坐在旁邊。

衛(wèi)展是不太主動的個性，通常情況下一群人坐在一起，他是最安靜少話的那個。此刻和岳云洲這樣并排坐著，衛(wèi)展莫名覺得太/安靜，想找點話，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只是猶豫著拿眼神瞥著岳云洲。

岳云洲仿佛察覺了，忽然側頭與他對視，微微笑著問：“覺得無聊？”

衛(wèi)展點頭：“生病好討厭啊，還是半夜生病，簡直就是人生最脆弱的時候?！?/br>
岳云洲淡笑著：“既然這樣的話，這個時候陪在旁邊的就應該是親人和愛人了。為什么不讓陸尊跟著呢？”

“他除了……”衛(wèi)展默默吞下“發(fā)/情”兩個字，“他除了小狗一樣嗯哼哼，來了只會讓我cao心?！?/br>
說完，衛(wèi)展覺得不對勁，自己怎么跟陸銘一個德性？岳云洲笑道：“你這樣的人，珍惜感情的人都不會錯過吧，有點羨慕陸尊呢。”

衛(wèi)展愣了愣，臉上燒得更厲害，假意撇開話題：“你跟陸銘……”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陸總他是有女朋友的?！痹涝浦尢统鲆粡埣埥恚龡l斯理地擦掉衛(wèi)展不慎灑落到椅子邊緣的銀耳羹，“我和陸總之間，只是錢和忠心的交易關系——這是大部分人之間的契約關系。我說羨慕陸尊，是因為他根本沒有開口請求你，你們之間就已經建立了一種超越普通契約的關系?！?/br>
他的口氣不見得是傷感的，言詞卻透著一種莫名的喟嘆。衛(wèi)展看著岳云洲，這個五官平凡的私人助理，反而是最讓他看不明白的一個人。衛(wèi)展道：“我們學校有很多流浪貓狗，臟兮兮的，誰給點吃的，尾巴能搖斷了。學校里的學生都住集體宿舍，根本沒有飼養(yǎng)寵物的條件，可還是有人忍不住把這些貓狗領回去，養(yǎng)在宿舍。我和陸尊，就是這樣的關系。”

將人和人的關系拿流浪貓狗和救助人相比，仿佛是一種自貶?？墒窃涝浦廾靼琢诵l(wèi)展的意思。愛最復雜的，是它的不確定性。流浪貓狗每天都會遇見很多人，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主人。但是最終只有那么一個人，是最合適的。

“真是讓人嫉妒啊……你要是不能接受陸尊以后離開你，那不如現(xiàn)在放手——”岳云洲忽然換了一種有些輕佻的口氣，“——跟我在一起吧?！?/br>
“……”衛(wèi)展眨巴著眼睛，因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而僵硬成了木頭。岳云洲笑了，不是從前那種有禮貌又有距離的笑，而是眉眼隨著嘴巴的弧度舒展開來，他道：“你不會沒被人表白過吧？”

“我……”衛(wèi)展母胎單身24年，十幾歲的時候疑惑過為啥沒妹子喜歡自己，后來遇見了陸尊，就一直默默暗戀著陸尊。而且他的社交圈子非常窄，去南方念碩士之后，認識的人兩只手就能數得過來。又不混圈子，除了肖裴爵，沒同類了。

“哈哈哈?！痹涝浦藿K于忍不住笑出聲，“被人調戲了都不知道怎么反應，好久沒遇見過這么呆的了。”只是他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這樣毫無經驗，卻有著堅定而純粹的感情觀，也是甚少遇見的。

衛(wèi)展默默低頭。他喝完了銀耳羹，岳云洲將塑料碗筷收起來，過了一會兒重新回來，手里多了一條羊絨毯。他用羊絨毯蓋在衛(wèi)展的身上，又換了熱水袋，然后說道：“掛兩瓶水呢，你先睡一會兒，好了我叫你?！?/br>
衛(wèi)展的腦袋跟漿糊似的，一直都是在強撐著說話。岳云洲這么一說，他立刻閉上眼。腦海里一直有人影，來了又去，衛(wèi)展分不清有多少個陸尊，高冷睥睨的，吃個三明治都有股淡漠禁欲的感覺。然而轉眼間就變成了小狗一樣，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面無表情地干著猥瑣的事。

衛(wèi)展默默把腦袋埋進羊絨毯里，臉頰燙得厲害，他已經分不清是因為發(fā)燒還是因為想起陸尊時的甜蜜和羞恥。

.

衛(wèi)展醒來的時候，耳畔傳來嘈嘈雜雜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