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相認(rèn)，可是誰也不能保證秘密會一直都是秘密，也許有一天真相會被揭露，而他會間接影響到他父親所重視的家庭。

從我個人的角度而言，我是不希望他與老王相認(rèn)的。老王是個好人，要是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相當(dāng)自責(zé)內(nèi)疚，并且試圖補償曹秘書，而老王的妻子……我無法猜測她會有什么反應(yīng)，但我很清楚，她并不是什么寬容大度的人。

然而，在這整件事當(dāng)中，我只是個局外人，即使我知道所有的真相，也不能代替他們做決定。

如果曹秘書仍舊決定與父親相認(rèn)，我會盡自己一切能力幫助他，如果不然，那我也會為他守著這個秘密。這件事究竟會怎么收尾，還是得看曹秘書的決定。他安靜良久，終于艱難地開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坦然地道。

他點了點頭，突然問：「你是不是不太希望我跟生父相認(rèn)？」

「倒也不是?！刮矣行殡y，但仍誠實地道：「他或許不是你想象中的父親，而他也有了新的家庭……并不是說我不愿意你與他相認(rèn)，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br>
「擔(dān)心？」他似乎有些驚訝。

「我不覺得你能從這之中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刮夷曋?，他向來光亮的眼眸此刻已然黯淡無光，「或許你想要尋回你應(yīng)得的父愛，想要彌補自己成長過程中的缺憾，可是這一切還來得及嗎？即使你的父親能夠接納你，愿意像一個父親一樣愛你，但是那個脆弱且需要父親庇護的你也已經(jīng)長大了……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嗎？」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我，半晌，問道：「你真的不是我父親？」

「真的不是?！刮矣忠淮畏裾J(rèn)，幾乎有些無奈，「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是我?！?/br>
這樣的話，作為一個單身的父親，我可以毫無阻礙地接納他，也可以嘗試著與他一起生活。如果我是他心心念念的父親就好了，可惜我并不是那個能讓他彌補缺憾的人。

曹秘書的神情有些恍惚，隨后露出一個僵硬的笑，「我需要想一想?！?/br>
他拋下這句話便離開了我家，我沉默地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無論如何，我都不曾想到，再次見到他居然會是在那樣的場合。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因為太過驚愕，我的舌頭險些打結(jié)。

「我問過方小姐，她說你晚上不在家時又不接電話時，通常都在這個地方。」曹秘書漫不經(jīng)心地啜了一口酒，深色襯衫開了數(shù)個扣子，大方地露出領(lǐng)口附近的皮膚，還有形狀不錯的鎖骨與些許胸膛，我注意到酒保也在看他，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你真的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我難以置信。

「我知道。」曹秘書打量周遭片刻，目光波瀾不興地停留在一對正在親吻的同性身上，似乎并不感到驚訝愕然或難以忍受，「這里是GAY吧，你經(jīng)常來這種地方，我沒說錯吧？」

是的，他沒說錯。甚至就在曹秘書跟我搭話前五分鐘，還有一個年輕的小男生依偎在我身上，像貓咪一樣蹭來蹭去索求我的愛撫。我一邊猜測曹秘書有沒有看到那個情景，一邊有些尷尬地對他道：「你可以直接打我手機，不必特地過來找我?！?/br>
「你沒接電話?！共苊貢Z氣平穩(wěn)，并沒有任何責(zé)怪的意思，「我想你或許是不方便接電話，所以才決定過來看看?！?/br>
「那……」

「也沒什么?！共苊貢弥樟说木票?，唇角不明顯地微微一撇，也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更多的或許是不在意，「雖然先前被摸了一下，不過只是小事罷了?！?/br>
聽到他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話，我覺得心口一緊，說不清是什么感受，總之感覺很糟，想也不想就立刻道：「你是直男，別來這種地方。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有什么事情到外頭再說?！?/br>
「這里沒什么不好的?！共苊貢坪鯚o法理解我的意思，徑自道：「他們很熱情，剛才還有人請我喝酒。」

「你喝了?。俊刮液喼庇辛似∷牟弊佑昧u晃的沖動。

一看就知道，他不常來這種地方，要是他一時不察喝下陌生人給的東西，那就麻煩了。雖然我自己不太碰那些藥丸膠囊，不過也不是沒看過有人喝了陌生人請的酒，最后神智不清地被拖到洗手間內(nèi)。

「我沒喝?！共苊貢裆行┎蛔匀唬蟾庞悬c局促，「那個人說希望跟我一起找個地方單獨玩，還說有一些特殊玩法一定會讓我滿意……不過我拒絕了。」

……拒絕了就好。

我聽到這話，打從心底松了一口氣。

老王的兒子雖然不是我的兒子，但是追根究底他還是我的晚輩，要是讓他被心懷不軌的人帶走，我可真是愧對老王了。雖然老王大概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我對他兒子所作的貢獻，我不能拿這件事當(dāng)作是他欠下的人情，這點倒是相當(dāng)可惜。

「沈先生。」

「嗯？」

「你很喜歡這種地方？」他問得認(rèn)真。

我有點茫然，但仍誠實地答道：「我只是來這里喝點酒，或者找人過一晚，并不是特別喜歡這種地方?！?/br>
「噢?！顾降卮鸬馈?/br>
又冷場了。

我喝了一口酒，悄悄環(huán)視周遭，懇切地對他道：「我們走吧。別在這里……」

他用一種古怪又奇妙的目光瞧著我，過了片刻，終于皺著眉開口：「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不過沒有必要，在這里說就可以了，我對同性戀沒有歧視，你不必這么急著趕我走，我能適應(yīng)這里?！?/br>
「我不是在趕你走?！刮胰讨鵁o奈，「你就沒發(fā)現(xiàn)嗎？」

「發(fā)現(xiàn)什么？」他略微茫然。

「他們都在看你！他們想上你！」看到他驚愕的神情，我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直接，于是清了清噪子，盡量擺出一副和藹的長輩臉孔，放緩聲調(diào)勸道：「這里不夠安靜，也不是什么適合談?wù)碌牡胤?，我們還是走吧。」

曹秘書臉色一紅，接著又是一青，終究放下了酒杯，順從地起身。結(jié)過賬后，我們兩人一起走出了門口。即使是夏天，夜晚也依舊有些冷，我們并肩走在人行道上，過了片刻，我忍無可忍地拉住他，徑自替他扣住襯衫上的扣子。

「沈先生？」曹秘書僵在原處。

「現(xiàn)在是晚上，小心著涼?！刮伊x正辭嚴(yán)地道。任何人都知道我說的只是借口，事實是，要是不快點替他扣上鈕扣，我的視線就要無法從那里挪開了。

「你扣得太緊了。」曹秘書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