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回頭，是榮鳳卿平靜的捏著一卷書，并沒有看他。

    但是書是捏反的。

    他有些莫名其妙。

    “都是些調(diào)養(yǎng)滋補(bǔ)的素菜罷了，王爺請用吧?！碧K胥把兩個碗擺好，榮鳳卿斜乜他一眼：

    “擺兩個碗，蘇大人難道不用嗎？”

    蘇胥有些發(fā)愣，這不就是他和王爺?shù)膯幔?/br>
    “算了，你和蘇大人好好吃好好聊，我待會廚房討碗飯就好，現(xiàn)在還不餓呢?！?/br>
    蘇胥久浸yin官場，看出來其中麻利，微笑道：“是蘇某欠思量了，姑娘請坐。全仗姑娘照顧王爺這些時日?！?/br>
    水眉挨著榮鳳卿坐了，榮鳳卿頭越發(fā)的低。她看向菜，愣住了。

    應(yīng)著王爺都是些滋補(bǔ)調(diào)養(yǎng)的菜肴，青絲絲的冬瓜片，脆亮亮的蘿卜條，白融融的明骨粥，還有水晶山藥捏成梅花，心上鑲上棗泥，配著一碟子蒸，看上去清爽無比。

    說著請人吃飯，也就吃這些家常菜嘛…

    rou絲兒都沒有，多磕磣啊。

    開飯后，水眉不以為然的夾起一筷子冬瓜，入口后愣住了。呆呆傻傻的又夾了一筷子，入口即化，rou香汁水浸潤著冬瓜，鮮美無比。

    “這冬瓜，是喂rou長大的嗎？”水眉傻傻開口。

    旁邊的丫鬟笑了，忙給他們解釋道：

    “倒也不是全素的，不過取葷味素形罷了。冬瓜是和火腿一齊蒸了，棄了火腿再用新熬排骨湯收汁做的。蘿卜條是上月玫瑰鹽腌的，時候不夠怕澀味，又用了兩遍古鹽水，塞進(jìn)母雞肚皮里，上荷葉蒸了，蒸完再換倒仔雞黨參燉的湯里煮的…”

    水眉：……

    她還是太單純了。

    她忽然只覺得，自己只配喝碗里的稀飯了。

    這總不會是珍珠熬的吧。

    “明骨粥要趁熱用，最是養(yǎng)人，姑娘。”

    “明骨粥？”

    “就是姑娘碗里這粥，這乃是今年是皇上新賜的瞿羅的鱘脆，和魚唇鮑魚干瑤柱海參泡發(fā)了，熬三個時辰入梗米，再續(xù)水熬，三沸三續(xù)，再入剔刺的鮮魚片兒一汆，微煮一會趁熱盛上來的?！?/br>
    水眉愣愣的看著那粥，那一碗粥，敢情是把一海里魚吃盡了？

    好叭，她更不配喝了。

    不知道為什么，習(xí)慣了青菜蘿卜后，她對這突如其來的奢華一餐，有些抵觸。說不上來的感覺，不過是口腹之欲，卻這樣的勞民傷財，至于嗎？

    她以前覺得，紅燒rou，就是極致的享受了。

    她有些猶豫的看向身邊人，榮鳳卿換了便裝，飽滿的額頭上半籠著金邊子網(wǎng)巾，白發(fā)垂在鴉青色長袍后，帶著窮冬的清峻矍勁。他正在挽袖，看樣子也沒有什么食欲。

    他意識到水眉眼神，略加沉吟：“添兩個辣菜可以嗎”

    “自然?！碧K胥對丫鬟使一個眼色，丫鬟才趕緊下去，不就給端來了一盤菌菇辣子雞，一碟切填鴨配著辣油盞。端到了水眉面前。

    水眉表情復(fù)雜，她本來是想表達(dá)不想吃的意思，誰知道榮鳳卿解讀成了她想吃辣。

    好吧，她的確愛辣，從小養(yǎng)成習(xí)慣了，上臺前先熱熱辣辣的喝一碗，燙燙嗓子，最是舒暢了。

    想著她吃起來，頗有些食不知味。

    蘇胥是出了名的清廉，想不到每餐也如此奢華，看來人不盡是表面這般，怪不得是上輩子造反的主，兩面三刀藏的夠深啊。

    “王爺怎么不動筷，可是不合胃口？”蘇胥體貼問。

    “不是，只是在想，蘇大人好節(jié)儉罷了。”他終于是夾起一筷子，蘇胥終于松了口氣，誰知道他方向一偏，偏到水眉碗里了。

    蘇胥面色一僵：“這都是為了照顧王爺，是汝南世子家的廚子準(zhǔn)備的罷了。蘇某何德何能，敢日夜如此奢侈？今兒也算開眼了。”

    水眉心中一動。

    蘇胥對榮鳳卿刻意的討好，任誰都感覺的出來，現(xiàn)在人他都是避之如蛇蝎，誰似他趕著向榮鳳卿獻(xiàn)忠心。

    忠心！

    聯(lián)系上蘇胥謀反篡位上輩子的作為，水眉心里明了起來，他只怕是要把榮鳳卿拉下水。

    她也毫無胃口，罷了筷子。

    吃完飯，蘇胥終于告辭了。天蒙蒙亮，清晨獨有的涼氣自碧紗窗外襲進(jìn)來，吹散了那些炊金饌玉的氣息。

    水眉把榮鳳卿拉進(jìn)里間，聲音輕柔道：“小鳳凰，你過來。我還有好多有話要說?！?/br>
    里間燈火尚微，燭影搖曳里，羅漢床上錦被繡的鴛鴦在漣漪蕩漾的池塘安眠，衣架上堆著水眉換下的紅肚兜，平填曖昧，心上人的手輕輕拉著他的衣袖，雖無盈袖風(fēng)到，卻勝百花芬芳。

    榮鳳卿垂下眼簾，耳垂更紅了。

    她要對他做什么？

    “我想偷偷問你…”水眉環(huán)視一周無人，湊近他耳畔，踮起腳尖低聲開口。

    榮鳳卿喉結(jié)一滾，攥緊了手。

    “你有沒有感覺，蘇胥有點問題？”

    水眉沒聽見他回答，納悶的看著他，就看見他原本流光溢彩紫眸微微耷拉著，說不出的委屈和失望。好想在說：

    “就這？就這？”

    水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催他一遍，榮鳳卿才道：

    “他知我和皇上關(guān)系。”

    “哎？”水眉略一沉吟，蘇胥知道榮鳳卿和皇上關(guān)系，那刻意攀附，豈不是想抱大腿？

    “那他是想輔佐你，登上那個位置嗎？”水眉聲音壓的更低。

    這個可能比較大。

    榮鳳卿輕笑一聲，眼里不屑都懶得掩飾了：“他若真心輔佐我，適才我試他，他就不會露馬腳了。還記得我第一句就問起鷹枕戈嗎？我要鷹枕戈到身邊，他卻推辭醉了，鷹枕戈酒量滔天，輕易不能醉，他性子直爽說話沒遮掩，只怕是蘇胥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所以不可能叫他和我們對上。”

    “那他到底幾個意思，救你到這里，究竟要做什么？”水眉納悶起來，又不是真心要輔佐榮鳳卿，替他辨明身份重登朝堂，又不是單純的想救榮鳳卿，那他還能撈到什么好處？

    “還記得剛才的明骨粥嗎？”

    “記得?！?/br>
    “你我遇刺，不過幾個時辰的事，這明骨粥工藝煩重，不是一時半會能熬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