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回頭，嘴角邊的笑容也就緩緩?fù)柿讼氯?，她索性扔了手機，在燈下呆坐了會兒。

    終歸覺得自己這十八歲的成年禮太平淡了些，又或者，平淡才是成長本身。

    目光往窗外望，窗下是宿舍區(qū)的一排路燈，幾只飛蟲一下一下往光源處撞著。

    她呼出一口氣，沉了沉心境，拿上政治筆記本去外面走廊上背書。

    走廊有學(xué)校專門為住宿生背書安裝的大功率白熾燈，可書沒背上多久，就聽見室友在后面喚她。

    匆忙跑進宿舍，還沒開門便聽見里面?zhèn)鱽碜约旱氖謾C鈴聲。

    似乎能預(yù)料是誰打過來的，她腳步更急了些，一把抓起桌上手機，果然是陸同塵。

    心一下子就飛起來，嘴角不自覺上揚，她拿了手機，一邊接通一邊又回身往走廊去。

    走廊上夜晚的春風(fēng)蕩過來，夾雜著遠處的花草香，那彎弦月也從煙云里露出來。

    那邊安靜得很，一聽見輕緩的呼吸聲，她便能不由自主想起那日與陸同塵一起窩在沙發(fā)里，落地窗外是漸落的夕陽。

    “陸先生？”她小聲開口。

    陸同塵剛在公司開完一個遠程跨國會議，直到回家坐進書房里，心底那一丁點若有若無的情緒才被自己捕捉到。

    他瞅著書桌對面的座位看許久，堪堪想起，今天是某個小姑娘的生日。

    “還沒休息？”他站在落地窗前，嘴里咬著煙。

    “在背書?！?/br>
    男人“嗯”了一聲，看著夜空里亮而小的月牙，實在像極了某人笑起來的眼睛。

    他聲音稍頓，像是在醞釀一般，而沈蔻吹著外面的風(fēng)，撫著聲聲跳動的心口。

    “生日快樂。”

    他撣去一截?zé)熁?，方才不一樣的語氣變了一瞬就恢復(fù)如常，隱秘到自己也未曾發(fā)覺。

    “禮物給你準(zhǔn)備了，下次去洛城再給你?！?/br>
    “嗯，謝謝陸先生。”她笑，聽出他聲音泛啞，“陸先生，你是又感冒了嗎？”

    “還好?！彼麘猩⒌乩I(lǐng)帶，落地窗里浮現(xiàn)他頎長的身形，人轉(zhuǎn)身躺進那張沙發(fā)里。

    “今晚早點睡，成年的第一天應(yīng)該有個好夢?！?/br>
    他眸子微瞇，不知怎么就又想起三年前她站在舞臺上，美好的模樣、內(nèi)斂的笑容。

    剛剛抽完一支煙，現(xiàn)下喉嚨又癢了。

    “馬上就去睡?！彪娫捘穷^的小姑娘道，話說的是去睡覺，可語氣里隱隱的雀躍，實在不像是要睡覺的樣子。

    他低笑一聲，也隨了她，“去睡吧，晚安。”

    臉發(fā)著燙，聽著手里傳來他低沉復(fù)有磁性的聲音，她控制著同他道晚安的語氣。

    掛斷電話，臉埋進手心里，感受夜風(fēng)拂過自己發(fā)絲，這才發(fā)覺手心里出了汗。

    -

    四月初，按照洛城四中的傳統(tǒng)，會帶高二年級的學(xué)生去耀城參觀國內(nèi)頂尖高校，簡言之是“高校尋夢，樹立名校目標(biāo)”。

    總共去三天半，四所高校兩個景區(qū)，學(xué)校包了長途客車，早上六點從校門口出發(fā)。

    整個年級一起出游，興奮自不必說，從清晨到中午，車廂里鬧哄哄的，她和陳語生坐在最后一排閑聊。

    心不在聊天上，她目光注視著高速公路外飛速倒退的阡陌田野，思緒早已飄遠。

    自然知曉不可能在尋夢中途碰見他，但僅僅是這般粗淺的靠近，就已經(jīng)讓她難捺心中悸動。

    先去的是耀城大學(xué)，校園現(xiàn)代化設(shè)施與民國保存下來的青墻黛瓦交相映襯，她和陳語生跟著浩浩蕩蕩的人群慢慢往前移動。

    這還是第一次以游客的身份來耀大。

    沈蔻在沒轉(zhuǎn)去洛城前是一路從耀大附小附中念上來的，大學(xué)有時承辦活動，又有她父母這層關(guān)系，她也就總被老師選來表演小提琴。

    望著熟悉的道路，頭頂是漫漫梧桐覆蓋的長街，春日陽光從罅隙里漏出來，一點一點。

    順著路線往前參觀，梧桐長街走完是耀大的百年禮堂，中西合并的設(shè)計使得它成為全程最大的看點。

    不巧的是今日禮堂用來舉辦商業(yè)先鋒論壇，參觀的人進不去，老師們只能組織學(xué)生拍了張合影就宣布自由活動。

    陳語生被其他同學(xué)拉去幫忙拍照，沈蔻則回頭望著身后的禮堂怔怔出神。

    腳步不由自主往禮堂那邊走，正門有工作人員守著，她熟門熟路繞到禮堂后門的員工通道處。

    耀大承辦論壇，為了方便學(xué)生能進去旁聽，向來不會緊閉后門。

    推開掩著的后大門進去，沿著樓梯上二樓。

    入臺口的門邊擠滿了抱著筆記本旁聽的學(xué)生，她踮著腳往里望了幾眼，黑壓壓的一片人，里面字正腔圓的外語與中文發(fā)言聲交替?zhèn)鱽怼?/br>
    她去不到里邊，折了路往三樓走。

    走廊的壁燈開著，相比二樓，三樓一般是接待貴賓用的休息室，這里幾乎沒學(xué)生上來。

    走廊盡頭是一大片落地窗，直直面對著禮堂門口的廣場。

    窗前立著一抹清雅身形，正握著手機低聲說著什么，熟悉的沉矜氣質(zhì)讓她心頭一跳。

    呼吸不由自主屏住，往前靠得愈近，心中的情緒便翻涌地愈厲害。

    沈蔻眨眨眼，腳步適時停下，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站定。

    男人背對著她站著，察覺到身后窸窣腳步聲，他握著手機一邊說話一邊轉(zhuǎn)身。

    一身煙灰色的正式西裝，窗外的陽光從他身后投進來，左手插在西裝褲里，外套敞開露出里面的平整襯衫，雙腿修長且精實。

    ——正是一個多月未見的陸同塵。

    陸同塵微訝，原本隨意一瞥的視線也登時停于她身上。

    “小蔻？”

    似乎沒有見過這般打扮的她，半長的頭發(fā)披在身后，復(fù)古的碎花長裙，外面穿了駝色線衣馬甲，校服搭在臂彎里，乖巧又貴氣的模樣。

    愣了一瞬，回神往電話里吩咐幾句掛斷，锃亮皮鞋踏過絲絨地毯，他幾步走至她身前，“你怎么在這？”

    “跟著學(xué)校來高校參觀?！鄙蜣⑷鐚嵳f，抬眼看他，“陸先生呢？”

    “今天耀大有商業(yè)先鋒論壇，我是受邀人之一?！彼皖^看她，“怎么進來的？”

    “后臺的員工通道沒人守著……就溜進來了?！?/br>
    陸同塵一哂，正想說什么，助理從房間里推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