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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不喜歡?”“不太喜歡?!绷譄A說。這就是情人的好處了,他們之間沒有小情侶互相猜測的麻煩,無需忍耐,各自尋找一種最舒服的姿態(tài),也不必遮掩。“行吧?!鄙R鞍蜒劬涸谒绨蛏?。林烝以為他多少有些不開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困?!鄙R安[著眼,他們的衣袖多少被晨霧沾濕。桑野揉了把眼睛,站直身子又精神抖擻地說:“我想吃甜豆花!”下山的時候汽車把蒼翠的林蔭甩在公路后邊,陽光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變得燦爛起來。桑野窩在副駕駛打了好幾個呵欠,瞇著眼睛把車窗開了條縫兒,貼在窗邊吹細(xì)細(xì)的風(fēng)。其實他的額頭露出來更好看,林烝瞄了他幾眼后這樣想著。風(fēng)時不時吹起他前額的一小撮頭發(fā),露出額頭,隱約可見少年。桑野太愛笑了,他干干凈凈笑著的時候的確就像個少年人,不見塵俗亂七八糟的污穢痕跡,干凈得很。林烝想起昨天那個叫他入了迷的笑容,覺得也還不錯。除了性。這方面他們骰子不配搭子,讓林烝覺得不太滿意之外,他對情人的要求其實不高。乖巧、懂事、聽話,不給他招惹麻煩,想起來的時候過去一趟,沒想起來的時候養(yǎng)著,這樣就挺好。林烝之前偏向于喜歡二十剛出頭的少年人,少年人的情感正如桑野所說那樣——“熱烈豐沛專一愚蠢又動人”,好掌控。你太容易知道他們想要的是什么,太容易給予也太容易抽身離開,你可以把握他們的所有,你可以耍得他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林烝不愛耍人,但他喜歡可以掌控的一切。雖然此后愈發(fā)無趣,因為得到得太輕易,把握起來太簡單,沒什么成就感。而且少年人太黏人了,他煩。哭哭啼啼、優(yōu)柔寡斷,和強(qiáng)迫癥先生的強(qiáng)迫癥格格不入。他煩。正當(dāng)生活無趣的時候,躥進(jìn)來一個桑野,夜鶯可太歡快了,又歡快,又動人,有少年人的放肆夸張,還又是個內(nèi)里理智成熟不會拖拖拉拉的“青年才俊”。林烝想把夜鶯養(yǎng)在籠子里,他想養(yǎng)一只生生被他困住的未折翼的高傲的鳥。林烝眼睛一瞥那條窗縫,把它關(guān)上了。桑野不滿意地看著他:“怎么了?”“會著涼?!绷譄A關(guān)上籠子的門。桑野聳聳肩,行吧,林老板還挺體貼的,很有賢妻風(fēng)范。他兩個的思維完全不在一個平面上。他們到山下的時候林烝正好收到許卿的消息,許卿的微信昵稱就叫許卿。許卿:醒了沒有?林烝落后桑野半步跟著他往豆花攤子上走,一面回復(fù)他。林:我和桑野來買豆花了。林:你要不要?許卿:起得真早(驚訝)(驚訝)許卿:別了,我要去吃新鮮熱乎的(偷笑),等我。林烝剛發(fā)過去一個“好”字,就發(fā)現(xiàn)身邊湊過來一個腦袋。桑野瞧了瞧他們兩個的對話,笑話許卿說:“許主任許輔導(dǎo)員不愧是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好青年,這小表情用得,和五六十歲大媽一樣。”窺屏是不太禮貌的行為,縱然他們有發(fā)展發(fā)展成為情人關(guān)系的意愿,但是這樣的事情還是比較越線的。林烝皺了皺眉頭。桑野笑著看他:“抱歉?!币幻媸掷锬弥鴦傎I的甜玉米在吃。他的吃相很優(yōu)雅,啃玉米也好看。桑野:“我不知道你吃不吃這種,水果玉米,脆的,我挺喜歡。你要嗎?要就自己買?!?/br>林烝覺得新奇,如果是平常關(guān)系,桑野說這話也沒什么不對,但他以往的小情兒都十分熱衷于邊邊角角的奉獻(xiàn),畢竟年輕人并不每一個都像他和桑野這樣是“青年才俊”,他們大多財力物力人力有限,只能從小處著手當(dāng)個貼心人。要換了以前的那些,大概小情兒們要上趕著給他買甜玉米,睜著水亮的眼睛問他:“林哥你吃嗎?”而后林烝會對他們說:“我不吃甜,謝謝?!?/br>那些小孩兒多半會嘟起嘴:“這是人家的心意呢……你嘗嘗,就一口?”林烝這狗東西就會微笑著想:去你的心意。然后冷淡地說“不”。“我也不吃甜,”桑野接了他的話說,“膩?!?/br>的確,桑野手上的玉米只有兩三口咬過的痕跡。林烝:“那你買它做什么?”“買來吃啊,”桑野哧笑說,“我小時候喜歡吃甜食。甜玉米、甜豆花,后來喜歡夾心糖、巧克力、奶油蛋糕?!?/br>口味轉(zhuǎn)變有地域因素和個人因素,國外的甜品更加豐富,但是桑野說他不喜歡甜食,這背后就有些不同尋常,然而林烝并沒有問。桑野聳聳肩:“吃多了,就膩了?!?/br>但他們走到劉婆婆的豆花攤子的時候,桑野還是要了一份甜豆花。劉婆婆年輕的時候是這邊有名的豆腐西施,年紀(jì)大了身體佝僂了,一張帶紅的面容氣色卻是很好的,這里沒人管她叫劉婆婆,都叫她劉阿姨,劉阿姨已經(jīng)快八十歲了。擔(dān)豆花的桶左右兩邊,一頭挑豆腐,一頭挑咸汁兒,擔(dān)子邊掛著一大包的砂糖,熱桶旁邊一摞的青花大碗。劉婆婆看見他們兩個一大早來買豆花有些驚訝,畢竟綿山腳下村子小,街坊鄰里一眼能認(rèn)出這二位不是“自己人”。劉婆婆驚訝也就一會兒,旁邊坐著的村民和劉婆婆說了些什么,桑野和林烝沒聽懂,劉婆婆聽完就笑著對他倆說:“伢崽長得豪排咚。”這一句桑野聽懂了,昨天艄公也是這么夸他們的,許卿當(dāng)時有解釋過,意思是“年輕人長得好漂亮”。桑野大方地朝她笑:“謝謝阿姨夸我?!?/br>劉婆婆靦腆地笑著,在衣角捻了捻手,旁邊的中年人也有來吃豆花的,條凳一擺隨便坐,親切地和他們兩個點頭,又和劉奶奶講話。他們交流的方言桑野就聽不懂了,林烝大概能懂一兩句,他們像是隔了貓言狗語,仿佛聽天書。但從當(dāng)?shù)厝思掖緲愕男θ輥砜?,他們都是善意的,桑野邊聽邊胡亂點頭,節(jié)奏里五個能對上三個。小攤子用復(fù)合板搭在小巷拐角,和亂七八糟的玉米蒸鍋、小籠包蒸屜和粽子煎餃米粉擠在一起,豆花攤子只有兩面和一個頂,罩了塊頂棚布,左右穿堂風(fēng)一過,被蒸鍋蒸屜湯鍋煎鍋滋滋的煙兒一染,暖融融的,舒坦。攤子里三兩條板凳零散地坐著幾個人,有些村民沒地方坐就站著,呼嚕一口吃一碗豆花不成問題。桑野和劉婆婆比劃了半天,要了碗甜豆花,又說不清錢,比劃著手指才懂了多少錢,南方的方言太難了,比法語還彈舌。林烝也要了一碗咸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