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一片忙亂。

……

一會兒后，林如海走到了瀟湘館，路上沒一片花瓣葉子。

瀟湘館矮門大開，得到囑咐的粗使丫頭撐著精氣神俯身行禮問好。院外,竹葉晃動聲淅淅入耳,帶來一股涼意，給院內(nèi)的房子添了幾分韻味。

賈政心有燥意,被竹林穿風(fēng)一吹，感嘆道：“好涼爽的風(fēng)。”

林如海也點點頭，有些滿意，這院子挺適合他女兒的才氣的。因問道：“我家小女緣何在大觀園安居，住在這瀟湘館？”

賈政恭敬朝皇宮拱手道：“元妃娘娘下旨令林姑娘入住瀟湘館的。”

林如海點點頭,和他從外探知到的消息并沒有太大差異。

便入院。小廝等外男留在院外，媳婦丫鬟簇?fù)碇止脿敽唾Z政進了房內(nèi)。

林黛玉俯身行禮，未全禮就被老邁的王嬤嬤扶了起來，被勸慰道：“幾年沒見了，先別拘著禮數(shù)了！”這才和林如海廝見，各都灑了幾行淚。

只礙著賈政在旁，不敢盡訴心中思念之情。

茶已經(jīng)備好了，熱氣裊裊。黛玉逐一端給兩位長輩。又請他們坐下。

賈政喝完，聞得盞內(nèi)余香藹藹，感慨道：“好茶?！?/br>
茶一入林如海之后，甜味滿腔，仰脖一倒，更有兩粒已經(jīng)去了核的小棗子。他不動聲色，嚼了咽下，也笑道：“好茶?！?/br>
原來，南方有一習(xí)俗，來做客的，或者是出外回家的，俱要喝一杯甜茶，以示歡迎。林如海覷得差異，是故不發(fā)一言。

他們說些閑話，問兩句住的如何。林黛玉自然挑著好的來說。

院外竹聲濤濤，院內(nèi)氣氛融融。

聊了兩句，換盞添茶之事不免有婢女上手。林如海見雪雁出來晃悠了幾回，沒見著另一個，不免疑惑，開口問道：“紫鵑呢？”

賈政心下一驚：姑爺如何就知道紫鵑了？

黛玉道：“去伺候?qū)毟绺缌恕！?/br>
林如海問道：“沒再添一個？”

黛玉答道：“老祖宗派了琥珀過來，剛巧她的老子娘病了，昨日就告假出府了?！?/br>
林如海點點頭，忽然覺得屋內(nèi)有些涼意翻涌。四顧看去，連窗戶都有點“砰砰”的聲音。

賈政也覺得心中有寒意上涌……京中可不少林姑娘的才名。

“炭火可足夠？”那頭，林如海還在關(guān)切訊問。

“閣內(nèi)點著一盆。”黛玉道。

厚布籠上了屋內(nèi)閨閣，林如海見著就覺得憋悶，煩惱下就道：“怎么不多點幾盆？又不是只在里頭悶著?！?/br>
黛玉不好答，沉默了一息時間。

雪雁大著膽子，行禮回稟：“春季按例是只得一個炭盆的?！?/br>
林如海冷笑道：“按什么例？”

自然是賈府女兒的例。但沒人敢這樣子和他說。

賈政也聽出來了，林如海語氣不善，有來挑刺問罪的架勢的。

氣氛忽然凝滯。

林如海冷笑半晌，和賈政說：“姨祖母千里奔波，也是為難她。但晚輩為了女兒，或許是得費心請她來京一場了?！?/br>
寄養(yǎng)女兒養(yǎng)出仇？賈政心里也有些不樂意，想黛玉病歪歪的，能長到現(xiàn)在就不錯了，吃賈府的用賈府的還挑剔呢？點那么多火盆不浪費嗎？

忽然一陣風(fēng)猛烈了，黛玉不免咳了一聲。

林如海心下慨嘆一聲：“也罷，姨祖母和黛玉身子都不妥當(dāng)，不好長途跋涉。”他直截吩咐跟來的一個婆婆，“讓外頭的小廝請?zhí)t(yī)院院判來?！逼牌糯饝?yīng)一聲去了。

沒人說，婆婆不是賈家人，沒有往賈家招人的道理。

眾人眼睛都只看著林如海和賈政。

賈政不則一聲。

林如海篤定院判能進的來，繼續(xù)說道：“既然榮國府是你當(dāng)家，那我就直問了。——寶玉年齡大了，婚配之事你有安排無？”

賈政覺得不好，硬著頭皮道：“這事憑王氏做主。”

林如海點點頭，也不惱，再問：“王氏有安排否？”

賈政憋紅了臉：“……”

林如海輕笑一聲：“你知道寶玉今年年歲幾何嗎？”

賈政漲紫了臉：“……”

林如海的臉色一下子垮下來，黑著臉，吼道：“你就讓我的女兒和個到婚配年齡的小子住在一個地方?。。　?/br>
賈政被這吼一嚇，驚的跳起來，朝外躲了兩步，口不擇言：“賢德妃娘娘下旨讓他們住在一起再說他們從小時候關(guān)系就很好老祖宗的意思就是讓他們在一起！”

一長串，林如海聽了一會兒才聽明白意思。

他氣的擄袖子就要上去——

“爹，別氣，”黛玉道，“我心昭昭，問心無愧?！?/br>
林如海心下一寬，又苦笑一聲。

謠言之烈，哪里是問心無愧就能解決的。

他密查鹽政之事，自知十死無生，誰料想還能活著出來，迎面還是滾滾紅塵裹挾的家長里短。

林黛玉的名聲被賈家那些碎嘴的仆從在外宣揚，他內(nèi)疚焦急。見賈政殷勤，還以為他是上道的，能妥帖安排。

可惜他忘了，人一急起來，往往就成混帳，不管是不是本意，什么話就都說了出口。這是普通人性的卑劣之處。

嘿，可他賈政好歹也是官場人物，結(jié)果是普通人？林如海暈。

苦笑完，林如海朝黛玉鄭重的說道：“你準(zhǔn)備好招婿吧?！?/br>
黛玉：？？？

鹽稅底下的污濁翻出來后，各家都遭殃，和甄家交好的賈家，必然是逃不過的。

林如海心下計較，可恨賈府糟踐女兒名聲，為著孝道要留史太君一命，管賈府其他人去死。

他甚至不用當(dāng)推手。

……

賈政被嚇跑了，林如海安心坐著。院門口全是丫鬟婆子，也不怕什么。

一會兒，院判帶著女醫(yī)來了，隔著簾子問了黛玉的面色和舌苔色，再給黛玉診脈。

“如何？”林如海擔(dān)憂問。

“無妨，一些小病，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痹号腥绱苏f著，又開了一些太平方子，再說了些禁忌。

禁忌之一，就包括不吃些大補的，例如人參……

“賈府按例是有人參養(yǎng)榮丸吃的?！毖┭汩_口。

“虛不受補，以后別吃了?！迸t(yī)斷然道。

院判知道點賈府里些富貴習(xí)慣，不發(fā)一言，只搖搖頭，心下嘆一聲，再給了林如海一個眼神。

林如海就送院判走。

在馬車上，再無閑耳，院判才顫巍巍說了實話：“林姑娘內(nèi)里枯耗，已是大限將至……”

“原因？”林如海咬牙切齒，心下甚至開始猜想著賈家圖謀孤女財產(chǎn)下毒的可能性。

“……讓她心胸開懷，不郁郁過完余生罷。”

林如海再問一次：“所以，她為什么會大限將至？”

院判礙著和林如海的關(guān)系，不愿敷衍，思來想去，婉轉(zhuǎn)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