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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哼兩聲,將羊皮紙輕輕放在桌案上,然后瞇著眼細(xì)看曾孫子在竹簡上到底寫了什么。 他曾孫雖說現(xiàn)在只有十歲,但是因為他是新年生,加之虛歲多加了一歲,實際上才八歲。別人家的八歲小童便是連字都認(rèn)不全,而他們家的崽崽已經(jīng)能夠有模有樣地給他曾祖上書奏事了。 就這一點來說,嬴稷還是非常自豪的。 嬴稷瞇著渾濁的雙眼將小娃的字字句句一眼又一眼地看過去,看完之后久久無聲,忽而他聽到頓地之聲傳來,公子異人正稽首而拜,“大王,此事乃臣之過?!?/br> 異人咬了咬牙,道:“此策數(shù)日前政兒曾同臣說起過,然臣當(dāng)時并未加以理會,所以政兒才會行此事?!?/br> “你并未回應(yīng),想來是因為不贊成了?”嬴稷卻問了一個無關(guān)的問題。 “臣……”異人咬咬牙,答道,“臣確實不贊成?!?/br> 他叩首曰:“臣以為,秦國現(xiàn)已經(jīng)有兩大工程,如果要將都城規(guī)劃成政兒所想,消耗巨大而收益過小。政兒所言確實有理,將咸陽分區(qū)而治也不是不好,只是現(xiàn)在不是時候?!?/br> 嬴稷垂下了眼簾,片刻后,他抬抬手示意內(nèi)侍將異人扶起來,他說:“你把政兒叫過來,這事你莫要插手了,” “喏!” 嬴稷笑了一聲:“政兒是個聰明孩子,但正因為他是聰明人,卻更是容易走上歧路,聰明人一旦走上錯路,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異人一凜,“孫兒日后定然嚴(yán)加管教政兒?!?/br> “不是管教,更不能嚴(yán)加管教?!辟[擺手,“對政兒這種聰明孩子,管是管不住的,重點是要教,言傳不夠,還得身教。祖父給你布置一門功課,這門功課便是每天抽上點時間帶著政兒,無論你做什么都帶上他?!?/br> “昔日,寡人也是這樣帶著先太子的?!辟⑿α艘幌?,“帶他待人接客,帶他騎馬游獵,帶他讀書識字處理公文?!?/br> 先太子很好,唯一的缺點,便是過早地離開了他。而作為父親,他絕對沒有想到會有給兒子上謚號的一日。 嬴稷捏了捏眉心,按下了眼眶中驟然泛起的酸意。這兩年他已經(jīng)越來越多地想到了過去的事情,想到了年少時候在燕國為質(zhì)的那些歲月,想到了他的母親宣太后,想到他的妻子敵人。嬴稷心里頭清楚,這是一個人壽數(shù)將盡的表現(xiàn),也是上天給予的預(yù)兆。 嬴稷對于離世雖坦然,卻也難免心存僥幸。他想要留在這世上更久一些,他非常清楚一旦自己過世秦國會面臨怎樣的局面。只要再給他幾年時間,等到灌縣和涇洛之渠能夠得以貫通,屆時秦國大量的軍隊都能被解放出來,只要軍隊在,秦國便不懼甚。 至于領(lǐng)兵的將領(lǐng)…… 他的指尖從“忠烈祠”三字上劃過,曾孫子的想法很是簡單,甚至帶著點孩子氣,但嬴稷不一樣。 他是一個王,他的想法要復(fù)雜也市儈得多。 “忠烈”二字何等之重,與贏家先祖分列咸陽宮兩側(cè)之位同享國祭又是何等之重,有這座忠烈祠在,便是立在人心中的一座碑石。 人的一生之中必然少不了做選擇,而有些人便是一念之差便走錯了路。而這座忠烈祠便會是一個巨大的砝碼,有它在,或許就是能在關(guān)鍵時刻改變一些人的想法。 至于它有沒有用,又有多大的用還有待考證,但就算毫無用處也無妨,不過是分享一些香火罷了。這一點,嬴稷覺得自家老祖宗們還不至于不舍得。 正在這么想的時候,內(nèi)侍進(jìn)來通報說趙政已到,嬴稷于是讓人將趙政帶到花園的魚池邊上等他。 花園的觀賞池是在數(shù)年前所建,在風(fēng)車能夠基本滿足灌溉需求后,多余的涇河水便成作為生活儲備用水被送到了咸陽宮。發(fā)展到后來,因為風(fēng)車水日夜不休,可大量節(jié)省咸陽宮提水的壓力,等到了不需要灌溉的雨季,匠人們還為風(fēng)車的出水口另外接了一套管道以便于直接將水送入咸陽宮。 咸陽宮一改此前用水苦巴巴的局面變成了水資源大戶,甚至于能夠在土丘上圍了一處魚池出來讓秦王偶爾也能過過提籠溜鳥喂魚的退休生活。 而現(xiàn)在,秦王便指著這一池魚對小小的曾孫說:“這個魚塘以后便交給你照顧了?!?/br> 趙政一腦袋的問號,他原以為祖父找他是要談重新修都城的事情,怎么會給他一個魚塘? 然后,他就聽曾祖父慢悠悠地說道:“你這小兒,可莫要小看養(yǎng)魚?!?/br> “寡人學(xué)會養(yǎng)好這一池子魚花了好些年,你還未必能養(yǎng)得好呢。” 趙政聞言立刻昂起了小腦袋,眼珠子里面全是不服氣,不過他眼珠子一轉(zhuǎn),道:“曾祖父,政兒知道你這是激將法!不過你成功啦!” 那小表情里頭就寫著「才不是政兒不聰明看不出激將法」。 “哦喲,你還知道激將法?”嬴稷有些好笑,沒有點破這小娃哪怕看出了激將法不還是中計這一點,保住了小男子漢的面子。 他帶著小孩走到了一出,指著一處杠桿道:“這是控制水渠進(jìn)水量的,要隨著季節(jié),控制水塘進(jìn)水哦?!?/br> …… “所以,我覺得那個杠桿一定是有問題?!壁w政信誓坦坦地說道,“否則曾祖父怎么偏偏就提這個桿子不說別的呢?” “曾祖父說今歲他生辰的時候要用政兒養(yǎng)的魚來做主宴,所以政兒一定要把魚養(yǎng)得胖胖噠!” “阿兄,阿兄你理理我鴨!”趙政蹭過去戳了一下面無表情奮筆疾書的呂安,后者langxin似鐵坐如鐘紋絲不動。 可憐的呂小安作為搞事二人組一員加上發(fā)起人,被他爹布置了一堆抄寫作業(yè)。 沒錯!就是毫無技術(shù)一點熱情也沒有的抄寫,抄的還是,簡直慘絕人寰! 呂安抄得手腕都要麻了,寫的字都開始打飄。 筆,筆畫太多了!為什么筆畫會有那么多!平時不覺得,現(xiàn)在他要寫長篇大論的時候才覺得實在是太不方便啦!而且一旦寫錯了字還要拿小刀削掉,這真的太不方便了! 趙政見自家阿兄不理他,又委屈又心虛。這事的確是他不好,他不該沒有經(jīng)過阿兄同意就將兩人的計劃說出去,害得阿兄受罰,但是趙政也的確沒想到事情會那么嚴(yán)重,是他錯估了事態(tài)。 而且明明始作俑者是他,卻害得阿兄受罰。對于一個小男子漢來說,這樣的處罰方式最戳他們心窩了,小孩小肩膀都耷拉下來了。 他一點一點挪過去,像試探的小動物一樣將腦袋依在呂安后背上,輕輕地蹭著,然后黏糊糊地呼喚:“阿兄~是,是政兒錯了?!?/br> “阿兄,你不要不理政兒?!?/br> “政兒以后一定聽話的?!痹秸f,小孩的顫音愈加明顯。眼看著就要掉金豆豆,呂安最終還是心軟了,他停下筆將竹卷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