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公子方才定然未有注意到又起風(fēng)了吧？平日里風(fēng)大風(fēng)小因為過于尋常，人難有察覺，魚也一樣。然而若是風(fēng)過大便飛沙走石破壞房屋，頂風(fēng)前行更是疲累，一日兩日尚且無妨，若是長時間堅持，再健壯的壯士亦是感到疲累?！?/br>


    “人會累病，魚亦然?！?/br>


    而為了鍛煉魚群也好，為了換水也好，趙政都將水流調(diào)大，水量大，自然擾動水流，對于生活在池中的魚群而言可不就是清風(fēng)徐徐驟然間變成颶風(fēng)過境，它們?nèi)杖找陲Z風(fēng)中行走，可不就得累瘦了嗎？



    但水渠的水之于一整個魚塘而言其實也不算很大，這個池子亦是一種不規(guī)則的形狀，因此理論來說水里頭還是有遮蔽物可以讓魚休息的，這也就是池子的第二個問題。



    ——水里頭太干凈了。



    趙小政此前覺得水池中的垃圾有可能破壞魚的健康就清理了一遍，他將水邊上的青苔、水底的水草還有容易藏污納垢的石塊等等都挪走了。



    這一點倒不是他亂來，在動手之前趙政是有問清楚水里頭這些東西的作用再動手的。



    在問詢后，他得到的答案是：水草是魚的食物，但是這池魚現(xiàn)在吃的是魚飼料，而石頭沒有任何作用。在確定都是無用之物后，他方讓人搬走。



    男子聞言卻微微搖頭，“公子想到了水草是魚的食物，那么可曾想過水草吃的是什么呢？”



    “當(dāng)然是……”趙政說到一半便卡殼了，他想回答草的食物是泥，但是青苔卻分明是長在石頭上面的，在清理的時候他有看過，完全沒有一點泥。



    所以這些草的食物是什么？



    趙政是個聰明人，他立刻看向了池子里，又回想了此前他記憶中的魚塘，思考后答道：“吃的可是魚生出的穢物？”



    就像阿兄在種地的時候總是往土里埋穢物一樣？



    “不錯。”男人應(yīng)聲，“池中魚眾多，穢物自然也多，然而此前有滿池植物消耗，它們吃魚的穢物，然后長大后成為魚的食物，此便是平衡一道?！?/br>


    而現(xiàn)在池子里面沒有了水草，這些穢物當(dāng)然就沒了去處，那不就等于……魚兒不得不在骯臟的環(huán)境里面生活。



    趙政點點頭表示明了。



    他年少時有務(wù)農(nóng)經(jīng)驗，也養(yǎng)過家中的牛，對于牲畜的生活環(huán)境過于骯臟會生病這一點也知曉。也正是因此他才一接手就想著打掃環(huán)境，但萬萬沒想到他想當(dāng)然的舉動反而讓環(huán)境變得更臟了。



    “是吾思慮不嚴(yán)?！壁w政反省片刻，又問，“那請問先生，那石塊有何用？先生又為何要在水池中又搭建柵欄？”



    男人微微一笑：“公子不妨細看柵欄內(nèi)情況？”



    趙政湊近一看，訝然發(fā)現(xiàn)那柵欄擋住的地方現(xiàn)在聚集了好幾條游魚，這幾條魚在被柵欄隔斷出的地方甩甩尾巴，和方才在池中不停擺尾前行的緊張模樣不同，看起來極為悠閑。



    他一點就通，“先生的意思是，那些石塊往日在水池中起到的作用便是阻擋水流，讓魚群可以在后面休息？”



    “不錯?！蹦腥藨?yīng)了，又道，“日后公子喂食時候可至池子對岸，為了吃食它們必須經(jīng)過水流湍急處，如此既有運動量，又不至于勞累。公子日后養(yǎng)護可以竹篾為擋，竹席的孔隙過于密集，會將水流全數(shù)擋在外頭。”



    “這樣不好？”



    “水流若是過緩，容易積污。水流過快，容易勞魚，其中之度全看公子把控?！蹦腥巳崧暤?。他目光所注視的小童眸光清澈，他看看池水又扭頭來看自己的目光帶著幾絲茫然，似懂非懂，但是其中卻像是藏了一小顆星子一般，明明滅滅有著一點光芒。



    男人微微一笑，并不多做解釋。



    趙政見狀將之記下，他看了看水中經(jīng)過一番簡單布置之后的池子，有些猶豫道：“那，是不是要把水草種回去？”



    “可以放一些，但是不必多放?！蹦腥说?，“傷害已經(jīng)造成，此時最需要做的是小心呵護，萬不能再有大動作，哪怕是復(fù)原的動作也不可多做?！?/br>


    見小孩眉頭緊鎖完全不能理解的模樣，他輕笑一聲：“復(fù)原的過程也會造成二次傷害，只要像現(xiàn)在這樣，創(chuàng)造一個讓他們休息自我發(fā)展的環(huán)境，然后使其自己適應(yīng)自己恢復(fù)才是最好的?！?/br>


    趙政恍然，“那水草也會長出來？”



    “會?！?/br>


    “魚也會長胖？”



    “會?！?/br>


    “吾什么都不必做？”



    男人微笑頷首。



    趙政小小嘆了口氣，情不自禁地雙手插入袖兜沖著男子抱拳感慨道：“曾祖父曾經(jīng)對政說過養(yǎng)魚極難，他花了十?dāng)?shù)年才學(xué)會此道，吾當(dāng)時還有幾分輕褻?！?/br>


    但他也當(dāng)真有幾分不解，“吾本以為向擅漁者學(xué)習(xí)了便夠了，現(xiàn)驚覺果然如大王所說養(yǎng)魚極難，還多虧先生指點了?！?/br>


    “養(yǎng)魚并不難?！蹦凶游⑽?cè)身避開這一禮，他微微抬眸，溫潤的雙眸中映著池水，粼粼波光之下?lián)踝×怂械那榫w，“難的是將其養(yǎng)好，還要將其養(yǎng)肥?！?/br>


    “小人有一口訣說予公子?！?/br>


    “這口訣便是——寧慢勿快，寧熱勿冷，莫急，莫急?！?/br>


    說完這八字箴言后，男子又道：“小公子采百家之所長并無過錯，只各家養(yǎng)魚都有各家的優(yōu)缺點，其優(yōu)缺點雖是對立，卻也是互補。且環(huán)境不同，所養(yǎng)的魚品類不同其應(yīng)對之法均有差異，小公子還要將其聯(lián)系起來了學(xué)?！?/br>


    “吾知曉了。”趙政又是一揖，“謝先生教誨。”



    趙政親自送此人出宮，一并的還送上了十金作為謝禮，對此男子均是坦然收下。在離開咸陽宮主宮時，此人忽而回頭遙遙看了眼郁郁蔥蔥的皇家田地，夏季正是谷類的旺盛生長期，那一片田地此時正展葉沐浴日光，一眼望去滿是盎然生機。



    見這位先生看著田地，趙政便解釋道：“那處是我們種植的稻田?！?/br>


    然后他補充了一句，“先前已經(jīng)有人在咸陽成功種稻，但曾祖父說變旱田為水田于百姓風(fēng)險過大，所以要在此田上試種個幾年，確保沒有問題了再做推廣。”



    聞言，男人面色微動，他似乎想要說什么，最后卻并未開口，他在宮門前停步，旋身沖著趙政行揖禮：“公子送到這兒便可，在下去了?！?/br>


    “哎！”趙政回禮后探頭看了眼派來接客的馬車已到，便對男人說道，“先生慢走，若是再有難處，政再來尋先生討教?！?/br>


    哪知這男人直起了身看著趙政道：“公子天資聰慧舉一反三，某以為，公子不會再有來求教的需要了。”



    第一次面對這番回答的趙政有些語塞，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接話。



    這男人見狀勾唇，又是一揖，“吾唯盼公子養(yǎng)好那池子魚，如此也不枉某走上這趟。”



    這話說得便有些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