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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讓人送了清水來,將帕子在銅盆里浸濕了,輕輕替他擦拭著額頭,脖子。她好像在擺弄一件藝術(shù)品,小心地擦拭瓷器表面的灰塵那樣擦拭他的臉。他病的昏昏沉沉的,夢里說胡話,落英皺著眉頭,生怕他嘴里會喊出別的女人的名字,結(jié)果他叫的卻是賀蘭逢春。 簡直是詭異,他一個大男人做夢,叫的居然是老丈人的名字。落英聽著很不舒服,故意推了推他,想將他弄醒。他被打斷了夢,半天不再發(fā)出聲音。然而過不久,又被魘住。落英推了好幾次,才將他推醒。他睜開眼睛,恍惚怔怔地看著她。 她就坐在床邊,離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圓潔的面龐,清秀的下頜,梳著簡單的發(fā)髻,淡雅的鵝黃色的衣裙。她嘴里在說什么,他聽不見,只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倩影,在自己身側(cè),言語溫柔,舉止關(guān)切,那感覺依稀有點(diǎn)熟悉,好像夢里一般。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摸她的面頰。 那是落英唯一一次,從他目光中看到愛意。隱秘的、微弱的,像螢火蟲的光。她甚至說不出來他眼中看到的人究竟是自己,還是別人。她和他對視著,幾乎不敢動。好像在等待什么意外發(fā)生??上Х浅5亩虝?。 他很快收回手,昏昏沉沉又睡去了。 云郁這場病持續(xù)了一個多月。 他是心病。 自幼父親的死,便在他心里種下了陰霾。但他總歸想得開,覺得那只是一個意外。總有人還活著,總有人活的好好的。比如他們兄弟姊妹。然而隨著大哥和母親相繼離世,他便開始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厄運(yùn)纏上了,否則,怎么會親人一個個死去。不是死于非命,便是青春夭折?母親離世的時候,才三十多歲。他和兩個兄弟互相安慰,發(fā)誓要好好的活,把爹娘缺的壽數(shù),都活出來,把爹娘失去的,都補(bǔ)回來。 直到僅剩的兩個兄弟在河陰慘遭屠戮,他的心裂了一個大縫,被鬼魅一樣的恐懼盛滿了。他懷疑自己生來不祥,總擔(dān)心這死亡總有一天落到自己頭上。他后來見到云文,這孩子聰明乖巧,臉上有陽光,充滿健康的生命力。占卜的說,這孩子長大了會有出息,會長壽。他喜歡云文。他看著云文,便覺得厄運(yùn)離他遠(yuǎn)了一些了。直到云文也意外夭折,他的精神再也支撐不住了。他記得云文那天落了水,夜里發(fā)高燒。他壓根沒想過這孩子會死。他在床邊陪他,云文還眼巴巴地看著他,說:“陛下,等我病好了,我想你帶我去打獵、放風(fēng)箏。你還要教我學(xué)孟子。”他點(diǎn)點(diǎn)頭,發(fā)型了他的要求。云文臉上露出笑容。然而第二天他就死了。云郁忍著悲痛,料理他的喪事。那天下了朝,他回到寢殿,突然感覺一記沉重的壓力,朝周身襲來。他四肢疲倦,渾身每個骨頭縫里都感到了疼。他沒法做事,腦子里嗡嗡響。他思維停滯,感覺一片混亂,忽然想不起今天的日歷,想不起要做什么,還有接下來的安排。他以為自己是太累了,便上床休息,然而一閉上眼,全都是噩夢,夢里全都是死亡。醒來后,他渾身劇痛。他強(qiáng)撐著下床,穿衣梳洗,清醒頭腦,想處理一下政務(wù)。然而一看到那奏疏和公文上密密麻麻的字,頭又開始嗡嗡的響。他發(fā)現(xiàn)每一個字都好像變得不認(rèn)識了。即便他努力地集中精神,認(rèn)出這些字,然而連在一起,也想不起是什么意思。腦子像生了銹,好像二十多年來的知識完全被掏空了。他想落筆,寫字的時候手在顫,他寫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落筆彎彎扭扭。 他病倒了。 他不愿意承認(rèn)這個事實。過了幾日,高燒退去,他開始下床,努力恢復(fù)之前的工作。但是狀態(tài)已經(jīng)大不如前。 他連跟皇后吵架和置氣的心情都沒有了。 莒犁知道他生病,倒是時常進(jìn)宮來看他。她坐在床邊,拉著他手,隱隱約約說了些很擔(dān)憂的話。他的身體狀況很不好,讓她想到了大哥。當(dāng)年大哥也是這樣突然病重,二十六歲就死了的,都說是抑郁而終。 面對她的擔(dān)憂,云郁只是努力笑了笑,反握著她手,輕輕說了句:“放心?!?/br> 她不知怎么的,十分悲傷。雙手捂著臉,莫名嚎啕大哭了出來。 云郁看她哭的傷心,輕輕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撫摸她臉頰,替她擦拭眼淚。莒犁扭頭,臉靠在他肩上,淚流不止。云郁伸手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沒事的,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過段日子就好了?!?/br> 莒犁的彷徨,不光是因為弟弟的病,還因為她和駙馬蕭贊的關(guān)系。蕭寶夤被押送至洛陽后,直接下了大獄。云郁身體不適,沒有見他,只是交給六部和宗正司去審理定罪,很快定了死罪。對這個結(jié)果,朝臣幾乎都無異議。駙馬蕭贊卻心緒不寧。白天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一日幾乎只吃一餐。莒犁去看他,只見他一個人在那彈琴,或是紙上寫些什么。 他飲食不振,瘦了很多,精神很不好,眼神總是疲倦。莒犁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只搖頭不說,笑的很勉強(qiáng)。莒犁好幾次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人,枕邊是空的。 莒犁隱約猜到他的心事。 蕭寶夤是他叔叔。 他們叔侄二人,同為齊國人,亡國之后,飄零異鄉(xiāng),仕宦魏國。同是寄人籬下,多少酸甜苦辣。這些年全靠他叔叔照顧。其中的血緣親情,并不比莒犁跟云郁之間少。蕭寶夤被殺,他大概覺得兔死狐悲了。 莒犁以為他會向自己求情,讓自己在云郁面前說話,放過蕭寶夤。然而此事,蕭贊始終一言不發(fā),一直到蕭寶夤斬首東市。那天夜里,蕭贊沒有回房,沒有跟她說一句話,而是一個人在書房里,醉了一夜的酒。她不放心,在書房外敲門,問他,把門板都要敲爛了,他始終不理會。 莒犁一夜沒睡,次日總算打開書房門,只見他醉醺醺躺在床上,滿屋狼藉。她從他的書案上,翻到了一張字跡凌亂詩稿,是一首雜詩。 這首詩,輾轉(zhuǎn)到了云郁手中。云郁在病床上展開細(xì)讀。 悲落葉,聯(lián)翩下重疊。 重疊落且飛,從橫去不歸。 長枝交蔭昔何密,黃鳥關(guān)關(guān)動相失。五晨六旦已颯黃。 乍逐驚風(fēng)舉,高下任飄飏。 悲落葉,落葉何時還? 夙昔共根本,無復(fù)一相關(guān)。 各隨灰土去,高枝難重攀。 “夙昔共根本,無復(fù)一相關(guān)。”云郁暗暗咂摸這句詩意,只覺得一陣悲從中來。再想那后一句,“各隨灰土去,高枝難重攀?!笨傆X得像是一句讖言。 他將這兩句詩念給莒犁。莒犁聽了,只有點(diǎn)愣神。 “陛下怎么知道這句詩……” 云郁無奈嘆口了氣,道:“駙馬的一言一行,都在別人眼里。有人向朕檢舉,說駙馬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