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手上的黑布條不由分說蒙了上來。

    好不容易等來的光明再次被黑暗吞噬。

    喬柚抿唇?jīng)]說話。

    “好了，過來?！焙析獜Ψ块g外面的人說。

    那人像是躊躇了一會兒，才慢慢走近。

    腳步聲比較輕，跟何霆彥有著明顯的區(qū)別。

    喬柚聽見那人的呼吸有些沉重和慌亂。

    以及，一股很淡的，但在這間狹窄的房間里異常清晰的消毒水味兒，突兀地鉆進(jìn)鼻腔。

    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氣味。

    每回去醫(yī)院都能問到，甚至有時還能在擁抱江見疏的時候，從他身上聞到。

    何霆彥說：“把飯拿進(jìn)來，然后出去等我。”

    那人走出去，很快又回來，這次濃郁的飯菜香味蓋過了那抹消毒水味兒。

    她把飯放下，便又出去了。全程一言未發(fā)。

    門合上。

    隨即喬柚眼皮一松，何霆彥取下了那根蒙眼的黑布，動作不怎么溫柔地把她拽下床，摁在旁邊那張簡陋的書桌前，給她雙手松了綁。

    “乖乖吃飯?！彼扬埡腥釉谒媲?。

    人是鐵飯是鋼，喬柚不知道何霆彥下一步的動作，但是現(xiàn)在填飽肚子，保證充足的體力準(zhǔn)沒錯。

    她也不跟他多說什么，活動了一下僵硬疼痛的手腕，掰開筷子掀開飯盒，沉默地吃起來。

    整個過程，何霆彥都在一旁盯著她。

    喬柚吃得很快，最后一口飯剛扒完，都還沒嚼干凈，他就上前把她的手重新綁了起來。

    “你好歹讓我擦擦嘴。”喬柚說。

    何霆彥三兩下把飯盒收拾干凈，動作粗魯?shù)匕阉Щ卮采希骸皠e?；ㄕ??！?/br>
    身體不受控制地摔在床上，床墊偏硬，有點疼，她扯了扯嘴角：“我現(xiàn)在還能耍什么花招？就想擦個嘴而已，敢情你吃飯嘴巴不沾油的嗎？”

    男人沒聽見似的，拎著垃圾出了房間。

    關(guān)了燈，房門再次反鎖。

    -

    19:15。

    把江見疏送到樓下，江臨舟問他：“一個人沒問題？”

    江見疏扯了下嘴角：“你當(dāng)我小孩兒？”

    “你現(xiàn)在這樣，沒差?！?/br>
    “……”

    半晌，江見疏低聲開口：“回吧。”

    江臨舟深知他的性子，越是這種時候，越不喜歡身邊有別人：“隨時聯(lián)系。”頓了頓，他又說，“別干傻事?！?/br>
    江見疏輕哂，瞇了瞇眼：“你覺得我現(xiàn)在，能干什么傻事？”

    江臨舟深深看他片刻，帶著警告似的：“最好是這樣。”

    江見疏沒說話。

    目送江臨舟的車子離開，江見疏仰頭，輕呼出一口氣。

    寒涼夜色下，白霧很快消散。

    他轉(zhuǎn)身進(jìn)了單元門，腳步卻在電梯口停住。

    警方調(diào)了監(jiān)控，監(jiān)控里，喬柚就是在這里被喬云平綁走的。

    他看見她的手機(jī)掉落在地，屏幕是亮的。喬云平死死地捂住她的口鼻，她掙扎著，到最后漸漸脫力，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

    而后，手機(jī)屏幕暗了。

    江見疏深深吸氣，用力地閉上眼。

    那個時候，他正在給她打電話。

    她沒能接到他的電話。

    就差那么一點兒。

    喬云平把她帶走了，她的手機(jī)也沒能留下，被撿起關(guān)了機(jī)，一并帶走。

    “?！钡囊宦?，電梯到達(dá)一樓。

    江見疏睜開酸澀的眼，走進(jìn)去。

    電梯平穩(wěn)上升，到達(dá)目的樓層停下時，他遲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走出電梯。

    樓道里感應(yīng)燈隨著腳步聲亮起，一直延伸到家門口。

    江見疏步子倏地頓住。

    門前多了個快遞盒——說是快遞盒并不準(zhǔn)確，因為上面沒有快遞單，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紙盒子，用膠帶封好了。

    他心跳快了一下，大步上前，卻沒有貿(mào)然觸碰，帶著警惕將耳朵湊近聽了聽。

    什么聲音也沒有。

    江見疏這才伸手，晃了兩下盒子。里頭的東西隨著晃動撞在盒壁上，聽著是個挺小的東西，至少比這個盒子小得多。

    他皺起眉，抱著盒子進(jìn)了門，徑直去找了把剪刀，把盒子上的膠帶剪開。

    動作有些急躁和粗魯。

    盒子里，躺著一部手機(jī)。

    這部手機(jī)江見疏再熟悉不過，是喬柚在兆溪出事前用的那部舊手機(jī)。而它現(xiàn)在不論在哪兒，都不該在這里。

    它明明已經(jīng)被喬柚作為廢品機(jī)，留在維修店了。那天還是他陪她一起去的。

    手機(jī)當(dāng)然開不了機(jī)，江見疏拿起，摸到背后粗糲的觸感。

    翻過來，背面貼著一張字條：

    【就當(dāng)是給你留個紀(jì)念品好了】

    打印的字體，沒有落款。

    但江見疏知道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毫不掩飾的洋洋得意。

    輕蔑的，落井下石的嘲笑。

    江見疏緊緊攥著這部手機(jī)，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立片刻，打了個電話，轉(zhuǎn)身又出了門。

    -

    什么都不能干，眼前又是一片黑，喬柚躺著思考了一個又一個逃走的方案，又因為現(xiàn)實因素一個又一個否決，到最后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她只睡了一會兒，又好像睡了很久，醒來時眼前還是一片黑。

    但屋子里不止她一個人。

    聽見靠近的腳步聲，喬柚頓時清醒了，渾身戒備地緊繃起來，她聽得出這個腳步聲不是何霆彥的：“誰？”

    腳步聲停了一下。

    對方似乎被她這一叫叫得慌了一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后，腳步聲又響起。靠近得比剛才快，但似乎因為環(huán)境太黑，走得有點無序。

    終于，那人走到床前，像是松了口氣。

    喬柚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沒作聲，任由那人的手摸上她的胳膊，然后順著往上，盲人摸象似的，就這么碰到她的臉。

    然后一張濕紙巾摸摸索索地，貼到了她嘴上。

    好像，是在給她擦臉和嘴。

    “……”

    喬柚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但至少可以確定這個人聽到了她之前同何霆彥的對話。

    她一動不動，也不出聲，就這么任由這人笨拙地摸索著，算是給她清理了一下臉。

    直到濕紙巾離開臉頰，喬柚動了動，對這人說：“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坐起來行嗎？躺麻了，想坐會兒?！?/br>